寡婦日記

腮匿痰

一、前言$ ~  a; n* z: Q# `- P; _3 U
　　人非聖賢，孰能無過，何況我們都是平凡的人。
2 c5 Z5 c, v5 X　　世界上也無十全十美的人，有優點就有弱點和缺點。看人只能看他的長處。如
/ g4 Z7 |& K) b果認真地去計較，那麼這社會上絕無完人了。
  v7 D! ?, }, S, C$ O" p5 _　　「女人」，是上帝的傑作，也是天下男人注目和熱切關心的話題。君不見現在  a3 W7 S" C% i6 z/ b$ P1 e" `
街上一些年輕貌美的女郎，身上穿的衣服愈來愈少了，最後就走到性感十足的「黃
' U6 J" t* F" U# v色」路上。" [0 q! v9 R- T
　　任你是鐵漢，也是軟腳的；再怎麼堅強的男人，都會倒在她的「石榴裙」下。, t" X0 v+ v! t& a
然後，掏出你口袋裡的鈔票來享受「肌膚之親」。  k4 J5 I$ Y4 q# f  ^0 i- e
　　從色情的角度來說，男人較易陷入空想的幻境。譬如，男人只要看到穿薄衫微
& @# K# V# p( w) V# G透的女人，立刻會聯想到她衣服內的胴體、曲線、玉乳、大腿，等等，畢竟男人是
, e6 r- a# M3 V8 T( [; F1 Y屬於「視覺性」靈敏的高級動物。因此很多女人，看準了男人的心理弱點，為了滿. q% T1 {# @; l' A+ `8 J
足男人「視覺慾望」，她們用盡心機、使盡手段，打扮得花枝招展來勾引男人，騙# z+ o' g$ @9 D: d3 v1 n) J' w2 n
男人拿出錢來。
0 B1 r! Y, u& G2 o　　不管怎樣，最後還是以「男女肚皮貼肚皮」、「腿中有腿」為最終點。
4 Y/ ?; X: \2 x, }. E　　總之：人生難得幾回醉，莫待無花空折枝。
5 T8 `! P$ O  j  P/ X; H　　朋友！你的觀感如何？
, w2 c0 q. F6 U# c% D( _+ G　　「李夫人」是個著名富孀，也是上流社會中一朵名花異草。她有青春、熱情，
( S: _6 a, w' t0 t( t也具智慧，但她仍跳不出人生最難超越的「愛慾」二字。" S9 U; G5 F: J* J+ G' w9 g) b7 b
　　以下是她的枕邊私記，娓娓道來，妙語如珠，而且坦白無遺，真可說是：大膽# x: K. `( {8 F! H
之作了。
3 y; z1 p4 m3 Q0 T. Y: v+ K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二、春心溢漾
" x) B' K" P/ l　　從今日起，我可是一個寡婦了。( n5 Q3 S3 [# ]  D- v! [( ?$ ]6 [
　　二十四歲就做了寡婦，想起以後這段冷寂而淒慘的漫長歲月，真是叫人不寒而
5 ?! E8 \1 |0 \3 f+ x4 e5 s$ o慄了。' ]  d4 u8 j( O  `. m  R5 `( \
　　我們這個社會，對待年輕的未亡人有種特別的看法，比對黃花閨女還要苛求，
& d" ^8 \5 W1 ^) d6 f8 W比對白髮老婦還要殘酷。尤其特別的，是我擁有數億遺產，一幢大洋樓，一處海濱
* {7 y) M6 {. j  \* [( l1 J5 I4 o8 _別墅，二輛名貴轎車，一些珠寶，此外便是五、六個僕人和二隻純種狼犬。這自然
4 z* v9 D+ }. }- `2 |5 W, {; i3 u, P8 y增加了人們對我幸災樂禍的心理，他們在冷眼旁觀，看我如何了卻殘生，逍遙到幾4 a9 C4 a/ s- I# s( W4 S
時？& T3 \3 X7 _5 Y$ G
　　因為死鬼丈夫在遺囑上明白的寫了：在我五十歲以前，祇能動用年息一五○萬! g' \- j9 A9 [9 i7 G" x! n8 o; _
的利息，如果期前改嫁，則繼承人的權利自動放棄失效。祇有這種日夜嗜酒如命的
9 u% c% Z/ J2 R4 e/ l( y' B死鬼，才會想出這樣「缺德」的條件！
, m, p; _- M1 v  Q/ g- E7 L+ `　　他不想想，我嫁了他不過幾年光景，何嘗真正有過歡樂的夫妻生活？
' D3 J3 w' ?! a: l  @, Z　　他酷愛酒杯和酒瓶，勝過我的柳腰紅辱，而我的嫵媚眼波，在他看來，還不如
, |( z  g) W+ p一瓶引人頭昏的白蘭地！
# P- Q+ r) X8 t# a  q: m2 p　　過去幾年的活寡已經夠了，以後的二十六年死寡怎麼捱得過去啊？( L+ E1 I2 I3 b
　　恨起來，真想把這筆大遺產和「什麼李夫人」這可怕的頭銜一起丟掉！
2 L8 s9 _. o- l1 |" n7 s! e　　可是，仔細想想又如何捨得？# }& h! d, ?( z1 {9 z! A
　　「錢！錢！錢！」是這世界上，最重要、最必需的東西！如果缺少它，那我的6 X0 ^3 e4 V6 m% h, {! D8 n  w
青春、熱情、美麗都會變成商品而出賣了。5 o' r5 V9 c; r0 [) h
　　假使我想開些，聰明一點，放棄了形式主義，求實際效益，那樣，我的財產不) K6 |3 M7 ?+ x" S/ q$ U
是同樣可以買到許多自己所需的商品嗎？
2 M4 W& w8 P* I: z+ y- {/ m　　買與賣、主動與被動，這兩者的差異，實在相距太遠了，我為什麼不選擇前者2 ]6 n& U+ b" O$ t  X5 ?3 x# W- K
呢？
6 @! B4 T1 Y" E* K: Z) B　　啊！我不該如此猴急的！無論如何，死鬼和我夫妻一場，也總得為他守滿三年6 d! G5 g$ ]9 @$ o0 r& n3 c5 b
孝。不！三年太長了！一年罷！百日罷──至少也得滿了「七七」才好。唉！硬著
7 b9 L7 ]  C3 ?; \+ w頭皮再忍耐四十九天吧！
! b. }; e3 k+ N% E  o　　黃梅雨老是連綿不斷，天空出現了暗沉沉的雲塊，真是標準的死亡氣氛。即使0 P9 n3 j) x& ]5 T& C8 b' i
如此，我也掉不下一滴眼淚，更無法培養真誠的悲哀來。所以，我祇好獨自躲在房/ y* o+ m7 q5 m- y. w, T( |" q. J5 m
裡，看看毛毛細雨飄呀飄。
# U6 W& F# y/ I$ l$ a5 O　　整座屋子沒有一絲聲音，大概僕人們甚至那二頭狼犬都陪著死鬼到殯儀館裡去
' J1 L8 E# E+ _$ g3 g. P8 w# e了吧！想起獨處在這麼一座大樓裡，不免有點害怕。$ k0 i+ M7 g. i8 s  h% N1 C
　　但是，反過來說，倘若有一個知心人兒這時冒著雨來訪，這種環境可不是太理6 \  A! j2 m6 M: W. i! B
想了嗎？
" T. |" k8 n# M2 E* ^　　又來了！我恨自己竟會這樣把持不住。雖然只是想像而已，但思想成熱了不就
6 f9 \; O" G# F# B8 N/ U( s是通向實踐的橋樑？在這四十九天裡，最好連想也不要想，否則，我會更不能約束
: S4 D* h, Z% w" L0 O7 j& ^自己。
7 l& h. t/ z+ v" l% [6 I; I. Q) y　　雨勢驟然大了，靠近長窗的地板淌著水，漸漸地要浸濕地毯。我掀開棉被，從
. I2 s! ~3 T0 h# B5 n( z床上跳下，跑過去關上長窗，裸著足感到一陣濕冷，身上亦然。
+ P8 M6 K9 C# o　　我隨手按了一下叫人鈴，讓她們把地板抹乾。
# e1 W, @7 ~3 C% K　　視線隔著滿水珠的窗戶望出去，四週都籠罩煙霧濛濛的境界裡，這景緻吸住了) k& L3 n$ D8 B5 I9 F7 o' _4 J( O
我的注意力。也不曉得過了多久，才回轉身來。! e# a9 S3 }8 f4 B+ p. ?
　　「李夫人！」司機阿財站在半開的房門口，進退失據，他的一雙眼睛垂下又眨
. I$ V5 n; B. N: w- J起，神態非常特殊。$ o1 [( |8 W/ @! D
　　「你跑進來做什麼？」我對他這樣沒有禮貌的態度，有些不快。. m. c& k8 R! O( R
　　「李夫人……」
8 T0 Q' w7 K' D2 q, j　　「以後叫我夫人就可以了，用不著提名帶性的！」
3 |4 S$ D1 P) P; x6 H1 I, Q; D, R4 s　　「是。」他又狠狠地向我身上看了一眼。8 t' C5 p; T& [+ M' W, W# g4 K
　　「夫人不是按過鈴？他們都去了殯儀館，祇留下我一個人。我想，夫人大概是  x5 v' k* F# [3 B
要去殯儀館看看靈堂，所以……」% c! X5 s7 O: W" m% E- @5 ]
　　「我不去那裡……你把這些水漬抹乾！」0 H8 h( o" D4 a) q3 M* N, v8 @
　　「是。李……夫人！」; n7 h0 i* M4 o
　　「去拿乾布呀！為什麼這樣看我？」
8 m, o# I, [. Z9 A2 r+ g  L- Q& \　　「是……」他仍然不走，眼光像探照燈般在我身上搜索。
/ R$ R' m9 d/ u7 ?8 |$ r; o　　我低頭向自己打量，那知不看猶可，乍看之下，禁不住面紅耳熱，心中如小鹿
5 y8 V1 Q6 q$ T' S- a+ f7 l地亂撞。我一向習慣在臥室內穿著睡袍時從不襯內衣，而睡袍的品質卻是湖綠色輕+ c* |/ E5 u2 @7 ]2 [# o  q
綢，比尼龍還透明的那一種。
) Z- B. M" u, L( Y& s  Q　　平常除了兩隻狼狗，從來沒有一個男性被容許進入我的臥室，因此也沒有發生5 Z# T. W: e0 q5 i
過什麼尷尬的場面。想不到死鬼去世的第三天，阿財便陰錯陽差的跑了進來，被他
6 q* f3 r+ U" g  n. o看了一個飽。
  ]: U; k( V4 U1 m) i4 a　　我又怒、又羞、又……愉快。男人的眼光真特別，它像蛇一樣在我身上爬來爬
5 A7 ^# @% _8 d6 g/ X去，爬到那裡，就熱到那裡。它停下來時，那一處便越熱得厲害，像立刻要熔化似* ~! Z# r# c- Y5 ~7 l7 z. A  y
的。
1 Y/ k$ l: e6 W% u, o$ w2 t0 F　　這種奇異的感覺，使我既不能動，也不敢出聲，阿財也是這樣。是什麼力量，# }4 E7 X' I' u
使他這樣大膽，連平日的禮貌和規矩都忘記了？
: W+ i& i) S/ E5 b　　不知道幾秒、幾分，還是幾刻的時光飛駛而去。如果一直這樣下去，那後果真
! `2 K$ L/ D: n( C# F( z+ D5 N不堪設想。因為，人們的忍耐是有一定的限度的，衝破這藩籬以後，就一發不可收
$ W! g, ?# M4 a, |4 z# Z! S% o拾了。  i+ |5 e1 ~. y* P8 P
　　就在千鈞一髮的當兒，窗下傳來汽車喇叭聲，接著園裡的水泥路上便有車輪戛/ s$ H/ e( |, K  H0 C
然而止的剎車聲。我向阿財瞟了一眼，他紅著臉驚慌地退出門去，一面喃喃低語：2 a$ Q8 |2 S) Z5 i
「想必是趙家小姐來接夫人。我去看看！」* X" N( G9 \) o" ], l3 _5 D/ k
　　一直到阿財的背影轉彎不見，我才覺得心安，但也感到悵惘，啊！人總是這般
  Y; Z2 g7 X4 z" E2 t/ t% Y矛盾的。我咬嘴嚙唇地轉身向窗下望，看到從新型「卡迪拉克」裡走出來的並不是
& [( r& I0 \& \趙小曼，而是她的哥哥趙利民。
! ]( ?3 ^2 [$ F8 n　　剛巧他也抬頭往上看，向我微笑揮手。9 D9 A5 G) S* L% l" m, A
　　我趕快用窗帘遮住前胸，雖然他未必能夠看清楚我，但我以為，這動作是應該
7 C6 M; i$ P5 L( R1 J+ Z的。  F; G6 l1 |0 @: F
　　他已冒雨衝上石階，看不到了，我即漸漸地放掉窗帘，並迅速取了一件晨褸披
4 R. {/ y, ?" H' d上，又對鏡子匆匆看了自己一眼，覺得豐姿煥發，就滿意地走到樓下。5 I- ]& h9 M- _6 v4 [' q
　　利民在客廳裡站著，看到我，便迎了上來握住我的雙手，悄聲地說：「我很難
4 h- l. U. Z5 K/ W6 M! R8 v過……」
, g9 [4 c6 A3 h- ]　　他的聲調悅耳極了，低低地、細細地，直鑽到我的心底裡。
: h: k1 [0 F$ A* a* i+ F9 q: Y" I　　他穿著一套嶄新灰色「奧龍」，正好作為喪服。配上漆黑的頭髮與眼珠，更顯% S0 U; x% L5 p( Y7 g
得那臉、頸和雙手潔白如玉。我的手藏在他的掌心中，一陣溫軟潤滑的感覺襲來，9 l& C* u5 b2 _( `8 ~+ w
使我捨不得抽回。
9 M( k# G/ Q/ x0 z　　更要命的是，他目不轉睛地俯視我，捕捉我的眼光，也許還在捕捉我的心。而
, `9 m! z2 }: x( j; |* F8 K6 k我的心，正在苦於飄飄盪盪地沒有一個著落。但願他永遠用這樣的眼光吻著我、擁! r0 @  S' }: k# C/ ?  z/ u
抱著我。那是何等理想的境界，什麼大事都可以拋開，什麼後果都不必考慮，甚至6 }5 a. N, s! Z, @1 M
死了也無所謂。; ^$ |' B- m0 T1 M
　　聖人說：「朝聞道，夕死可矣！」" _- t  m1 O7 ~6 z% J7 f& Z# x
　　我卻解釋為：白天得到愛情，晚上死掉也值得！" ~5 H3 D- p. S( D$ Z# `( b
　　利民這小子也真不愧為情場小霸主，他突然間鬆開手，雙眼下垂。老於世故的
7 R- i6 Q0 X- f# f  H3 w說：「老嫂，妳應該節哀順變，首先珍重自己的身體，再把喪事辦好……他們叫我
: Y/ G0 v  f& L3 y. J, L" o! \來接妳到殯儀館去，說一切都得由妳拿個主張。」
( W. N' ~8 h1 }+ ?& L, ^2 {. {　　我忽然感到有些寒意，定定神說：「我當然要去的，可是那些事我又不懂，請
# L! h# x: Q# l% g- U舅父和姑媽大家辦就好了。」. y: O9 L- I% {* M6 j* n( t6 s7 e9 D
　　「他們什麼都辦好，就等著妳去過目一下，因為妳作主。表嫂，我們現在就去% g" L( l9 |2 B( x6 m, b
罷！」
: P' S+ f  ?3 I3 {9 ^. [& l　　「好的，我去換衣服，委屈你一下。」
, {7 d, \  c: v* ~* G+ {, O4 T　　「請。」他作了一個明星姿勢，又恢復往常那種俏皮了。  W/ E* K+ C* T; k& ?2 d
　　我想起阿財替我們關上車門的神情，黝黑的臉上有失望、寂寞，甚至妒嫉。我3 y/ i7 J" V9 a6 j! ]( Y0 u0 M4 w
替他難過。$ H) T# A2 `$ {" p
　　利民駛著車子兜圈子，同時有一搭沒一搭和我閒談。我像女孩子第一次約會那$ ^9 A( g+ A9 d. e
樣緊張，不敢靠近他。但週身的毛孔和細胞卻一齊向他開放，巴望他更能勇敢些，
" J; j; V+ b( v, N. M8 u使我得到前所未有的歡樂。
& a. h% j1 T, [' H　　不知不覺間，車子駛進兩旁都是山壁的山區，我辨認一下，不像市區，忍不住, X$ z# j4 Q( K3 g# g
叫道：「這是到陽明山的路呀！」! R9 c3 V$ ]9 p- ?; k
　　「是呀！我就是想逛逛雨中的陽朋山。表嫂。難道妳不喜歡嗎？」! J* D7 ^& t5 b' B2 E
　　「我也喜歡，可是，他們都在等我們，這樣不太好吧！」+ o0 l& E" [2 A0 F
　　他驀然停車，我的上身往前直撲，祇覺得玻璃窗向我眼前壓過來。說時遲、那: z0 u. r6 K- z
時快，一隻手攀住我的右肩，緩住前傾的身子，讓我能安然靠回背墊。' s5 U2 e& O6 e3 _
　　我定下神，發覺右肩上的手仍然沒有移開，那掌心透出來的熱力，燒灼我的皮
: B1 v' X3 R) ?; U肉，使我發出一陣微顫，既不像快樂，也不是痛苦。我不由自主地隨著他的手掌轉2 }! D, X+ R# K3 @" U& H4 s& Y$ I
身過去，現在我們面對面側坐著，眼與眼的距離不過是一尺。& D" p) D( W8 Y0 U; x7 ~
　　我沒法躲開他的眼光，那烏黑的眼珠裡閃爍著一種奇異的神采，而四傳出無聲
, w! Y' Y) F+ h1 J$ G: w的言語。兩者匯成一股力量，使我完全拋去了往昔的莊重。
' U! q( L2 t3 m* `3 d2 t4 H　　「玉漩！」他第一次喚我的小名。& k/ {( r- ?& P5 s6 h; K' Q% B
　　我漸漸下垂的眼皮，又迅速翻上，期待他說下去，可是他不再開口，卻用眼光
& @! j( w. f! y% {溫柔地撫著我的面頰。
4 c, o5 J) E5 ?1 A: O( ^　　「玉璇……」利民痛苦的聲音。
6 O% N$ h4 H! {% k7 k  s2 g( \　　我很快地捏住他的手，捏住後又感到自己過於衝動，但放鬆後更顯形跡，祇好' x4 m& u$ Z0 |6 z- z  d  |8 o
就這樣輕握著。這使他重新有了勇氣，他的手由被握倒轉來握住我的手，接著我便
/ J+ q: O* u8 n, D+ [1 k發現自己已投到他的懷中。
5 y! q7 r; M" h; j　　他的左手環抱我的腰，右手從我的手臂輕輕地滑上去，滑過肩頭頸間，再從後
9 K8 z+ r8 H' z腦滑回來，落在面頰上，輕微地揉著、扭著。我不得不閉上眼睛，因為羞於看到他
: A; D5 x2 U6 @2 ~8 v4 ~3 I向我姿意撫摸。
; U7 j- u  x  a2 o　　他像剛獲得一件想望了多年的古玩那樣，在這摸摸，在那邊彈彈，簡直貫注了
/ ]2 v  s6 ]) W* D  F* d整個生命力。我像壓在貓兒腳爪下的老鼠那樣忍受著他的調弄，調弄到最後，感到& h6 Y- E" t! |7 l& a4 x. r& c
滿足時，照例會張口吞咬。我就是等候著他那一咬。8 A- g/ A: H: C& m9 b
　　他當然記得，表嫂在兩年前是怎樣一次一次的拒絕了他……/ `) `- T& f3 K& j; f" Y- Y2 }/ q
　　不出我所料，貓兒的觸鬚伸過來了。
- o8 W5 U. b( d4 n　　那是他急喘的鼻息，接著，我的唇上感到一陣熱、一陣濕，我的雙唇像崩潰的/ w. B0 M! ?! I4 r  ?
堤岸，無力抵抗滴滴洪水的衝擊，一任愛泉任意噴射。
" l+ j4 \+ }/ p" q/ x　　女孩子的手掌心，亦屬於敏感部份。我的掌心觸到他那火燙而結實的東西，渾) o  @! ?0 C" a$ Y
身也跟著一陣火辣辣的發熱起來。本來是很輕很輕的握著的，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麼' |2 i% r. K% g/ A8 S% J$ {
的慢慢地、迷迷濛濛地、漸漸緊握……
7 W8 {& H" @7 `+ t; |' R: c0 n　　或許是女人的天賦本能，我那手掌拳握起來，握住了那東西，一上一下地套送
" i0 ^9 {5 k3 R  p  [4 R起來。; E  _2 E9 {9 I  J: n+ N
　　他把我摟進懷，突然把頭一低，偎在我軟肉溫香的酥胸裡，就像小娃娃似的，
: c/ a" l, g  V, O" h- H用嘴含進我乳房的尖點，一陣吮吸起來。
$ n5 U% A* L3 \　　他含著我乳頭輕輕重重，咬咬嚼嚼。我又癢又酸，這股酸麻麻的澈骨奇癢，真) U' Z0 a- p: n. J7 v
像千百隻螞蟻爬進我的血管一樣。
8 g+ Y6 ~7 F' c% [2 H7 K　　我已給他逗得春心蕩樣，情不自禁了，我已感到極度的空虛，更感受到一股搔
, F/ ^) D, @0 h不到的怪癢，雲遊到我身上每個細胞。
" K9 d1 R% C% t& C　　他吻遍了我身上每一部份，最後就在我小腹上，緩緩地把頭低了下來。當他舌9 L4 w4 |( X( Y& ?
尖轉近我的那「男人禁地」，作進一步侵襲時，我像觸到電流似的，全身又起了一( o  G! |  o/ P$ _3 `
陣震顫。4 A  f% h' m2 o; V# B2 {  y
　　利民從我腿股處，把頭抬了起來，臉上現出一縷征服者的笑意：「玉璇，我相5 ]  K, [/ }# l9 V3 ~) A+ C
信妳會沉不住氣的。」6 s# C( U# f3 g% R. O( ^
　　我朝他甜甜一笑，把腿翹了起來。
6 v0 |  n1 R6 o- Q: C$ u　　他開始佔有我了，我是十分作狀，伊唔和驚呼，又是哎唷連聲，是像不勝的狀
, U$ k6 t" |3 e9 T$ ?態。其實，我是在快樂中，不斷的喝呼。3 J* x2 @9 O3 i, w0 r8 R
　　「嗯嗯哼哼……你真行，弄得我好舒服，我好飽漲，裡面好緊，好久沒有這麼
2 l! n' p: N, [' y* O% K痛快過了。」
: e. r2 P' ?  `! X9 K, @　　久曠使我快發狂了。- W/ W% V+ @) z7 u) b
　　一會兒見利民龜頭火紅灼熱，越漲大起來，愈搗愈硬。迫住陰戶四周，沒有一
3 ^& |* L8 E# y. k) ]4 c: E& v+ p( ]絲兒空隙。橫衝直撞，如疾雷急雨，頂得我小穴大開，心花怒放，淫水潺潺而出。. Y/ ^3 f9 n! b9 t) y
　　好像久違了，我的情慾早已昇華，在短短十分鐘內，我已經兩次高潮。( X' J' ]" {: q  O
　　這二、三年來，死鬼沒有給我這樣快樂過。
! D5 P5 w, @$ X, n/ }　　這一次，我們是儘量放浪。他下下頂到我的心窩裡了，我也快速的款擺腰身，
) n# N7 d7 o0 y4 Y' K; A$ i3 T來配合他的動作，我整個心兒，跳上跳下，好不醉人。; M- w% e7 _% M( ~
　　「哼……」我覺得下部一陣隱隱刺痛：「我……我快不行了……趕快……用力( }5 e% D1 H" K+ }! F5 y4 g
頂呀……用力呀……」話一說完，果真他一股熱流衝了出來……0 |! v8 d9 D- _' ]  p6 e
　　我們積在胸中半年來的慾火，到此彼此都滿足了。
& h7 S; U$ v8 O0 T  D$ Z　　這一刻，天地、日月、風雨、花草等完全失去存在的意義。唯一存在的，只有, [& P* l; Q. @7 R& q
我和他，甚至身體也不存在：祇有生命在呼喊，靈魂在擁抱……1 U8 S* B5 S1 z! r2 c$ `' X
　　昏昏沉沉中、不知過了多久。% S: i! @6 R3 X( A# R0 e# J
　　驟然聽到一聲雷響，我們不期然被驚起分開。接著，我又純因害怕而撲向他的
2 M' J% d! o$ R1 f3 W1 p( \# K  b懷中。
: u) _" d- I9 O- w　　「不要怕！那祇是雨季中常有的悶雷。」他憐惜無限地撫拍蒼我，柔聲說。% q5 x- u) X' ^6 r5 I1 H
　　我知道，但我就是為了古老傳說「雷殛」而害怕的。$ W) E1 m$ I1 w
　　丈夫死了還不過幾十小時，妻子就在一個男人的眼底下裎露了自己的胴體，又
$ K7 d8 S3 E5 Y& m0 P! ]接受另一個男人的愛撫。如果神明有知，很應該找她作為目標。
2 n- x' ^5 h8 M& r8 Q0 I　　這就是我害怕的理由，也是我躲到他懷裡去時，自己所找的藉口。
- J, N& `, t9 H/ f& u7 F5 Y% i) e　　雷聲過去了，隆隆的餘音尚在耳際。
% f6 R; X4 n0 {5 R1 z9 ^' x7 e　　我微微抬頭，露出半隻眼來，低聲說：「沒事吧？」3 f, P7 V2 h3 `4 Q
　　「什麼？……」
2 V. q! ]# [0 R5 k! x6 c5 W1 B　　「雷公，沒有打中我們？」+ {1 X/ ?! G8 }* C( O; ^
　　「哪裡會？妳變成小孩子了！」" _" \% z6 L4 H' j  I/ e* f
　　他露出滿嘴白牙笑起來，接著用手指在我的腰際摸索：「玉璇，我猜妳的腰圍
2 h: i; e  D9 G' E/ r8 S祇有二十一吋……」) L4 y4 O6 [& |! I" s
　　「別那樣。」我扭著腰輕笑：「算你有眼光，大概你是學過裁縫吧！」  A- ?$ }  J4 X" b
　　「我這個裁縫不用皮尺，只要用手一圍，就知道得清清楚楚了。」/ y( {0 \1 c0 \- |0 |
　　「妳的經驗真豐富。」我幽怨地說。
# q0 r1 j+ [$ W* ], ~* r　　「謝謝！」他輕佻的說：「來罷，玉璇！」; k9 q. w0 ]' V7 d! S5 Q5 F' T
　　在嘴唇將接觸的一剎那，我突然用強力掙脫了他的擁抱。
* S9 Y4 X8 ~2 ?2 ~　　「怎麼了？妳……」: K5 u5 }( n7 J. r) q" w( m6 T
　　「沒有什麼。」) O; e7 v$ L: o" K& ^2 a% D
　　他撲過來。他紅紅的臉，兩隻眼睛漾溢出縷縷青春熱情的氣息。/ u4 W' ^1 s0 d  c: T$ q
　　我也羞紅著臉，心頭又一陣跳躍。2 |+ F+ t/ Y5 V: w
　　此刻，他似乎「意猶未盡」，腦門子冒出金光了。自然而然地把視線從我臉漸
% [( k9 {6 {6 n5 `4 W漸向下移。緊接著，他俯下頭來，用他熾熱的嘴唇，在我的粉頰上、酥胸上、玉腿
5 o" z9 W7 [- o' x! V9 G% z5 p, ~% x) \上，貪婪地狂吻了。
1 g4 `- I8 p% G2 N9 w$ S7 n$ W　　我輕輕地吁了一口氣，心想「事已至此，欲罷不能」讓他愛撫，盡歡吧！- z: S: N/ Z5 T5 O/ X0 _( E
　　一、二分鐘後，我全身熱烘烘地，兩膝開始戰顫起來，在我的靈魂裡，覺得有
$ A: }4 V9 ^* W' q0 F& w" y一股新奇的東西在那裡浮露跳動著。而他的口唇又向下轉移了，溫柔的吻著我的陰
+ i: ^8 d7 p2 J6 X$ L* d戶。把那顆陰蒂咬在口中，輕輕在嚼著。3 n2 h/ K6 h3 u2 e3 @
　　小穴微微張開了。他見時機成熟，緊緊地擁著我，乾燥的嘴唇簡直要擦出火花
+ j# Z  n9 u2 a' @似的。我用力推拒他，可是半丁點兒的力氣也沒有使出來，再也不能做出任何的防, t8 x1 K8 M: W# Y
範了。! l2 f/ D) `7 h; s/ r7 U( {
　　迷亂中，他血盈盈、粗硬的玉柱，終於狂蠻地奔進來了，眨眼間，我們已渾然1 P0 Z0 ~2 Z% F9 c' j
而成一體了。
2 k% o! f. C6 p+ c7 O& s　　他第二次比第一次更狂野、更勇猛。我心兒麻麻地，癢絲絲地，全身都酥了。6 V$ L* |, f- ^* k* u
　　大雞巴，這時徐徐地進出著，輕擦我那裂桃的邊緣地帶，一會兒又猛刺抽插了1 G7 T) y9 U# k# ]/ X
幾百下，陰戶裡的淫水，直如連珠絕響，一陣卜卜的亂爆，四處亂飛。利民的整個
% e) }* k. N& Y下半身，濕淋淋的，兩個人的小肚子上全是水，幾乎成了汪洋大海了。
) X3 K0 A; p+ o/ ?' A　　「啊……熱燙……火辣……」我亂叫了一陣，連氣也接不上來了。
7 A5 m& h, V& i5 r, C9 @6 Z! {　　……
# u  f9 T4 ^* u0 P/ ?: F( a　　萬家燈火，我們才跚跚去到殯儀館。
4 n7 u3 ?( Y0 J! R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三、情慾陷阱0 L0 V: ]; Z: k4 z  ?6 u. b( w
　　斜風帶看細雨，一陣賽似一陣打在玻璃窗上，撥水棒加快搖擺，也像我的心般: ?$ C3 g, R$ C
來往於兩個極端，找不到重心一樣。
+ F. o* N$ \( f% L+ \- z' l　　其實我也傻，明明知道利民是個標準的花花公子兒，何必計較他對於女人腰圍
" |5 a! Q, B9 e9 D9 o8 J的經驗？他有一個或一百個女人，對於我又有什麼分別？* Q  ~9 q- Q7 i
　　想到這裡，我就覺得自己剛才做得太過份，忍不住斜瞟了他一眼。) {1 W7 Z( V# J+ \. J4 Z8 a
　　他立刻察覺，依舊瀟洒地駕著車，望著前面，低聲說：「玉璇，我明天再來看$ M- V% H+ L  f. ]% j! N
妳。」他說得那樣肯定，就好像我是他的情婦似的。
1 I/ E7 G) H) j　　我有些生氣，搖頭說：「這幾天，我要好好休息，而且我們這樣做，也會教別5 V$ K4 S, |% v6 Y$ h
人說閒話，大家都犯不上。」
7 F5 a- r# X7 \) O" i0 f( h$ B　　「我們是表親，難道不許我來慰問妳、伴著妳，消除憂愁和寂寞？」( \! p1 D. `$ T8 B0 b
　　「但是孤男寡女在一起，」我說：「在世俗的眼光裡看來，便是一種罪惡。」- B9 ]1 C" U  A0 I' W2 f9 z
　　「理他們作什麼！這世界上有那一個人是真正清白的？尤其是我們豪富家庭，# E. [9 a# q* Y' S- {
恐怕連家裡的貓狗都不見得乾淨。誰愛說閒話，就讓他們去說！我們祇管自己……
0 i* D4 j; L2 H, u$ G玉璇，妳知道人生幾何，青春不再麼？」" v0 D. a* ]8 N) o- P$ J
　　我在表面上依然冷若冰霜，絕不接受他的蠱惑，更不能在他這幾句話的進攻下, s( X. r0 G0 i" |
宣告投降。
7 }, v1 {% \/ D　　「到了。」他說：「進去吧！」
: n1 @% A3 D8 d! g　　原來汽車已停在殯儀館門口，我昏然不知是什麼時候到的。停了一停，我問：
3 |; J6 }1 A0 W! u「你不進去？」6 h4 [: V4 H- A1 s3 B7 y) X
　　「我明天來看妳！」他說得非常溫柔。5 H. N* X; Z  {
　　「不！」最微弱的抗議。
. O, h% F6 p9 Q8 n; m% o　　「別說不！妳需要我的。我知道妳心裡很想見我，那又何苦跟自己作對呢？玉( ?8 R5 r  R% T0 u3 E
漩，妳和我都是天生的風流種子，誰也不會吃虧的，正好合在一起。」1 ]) r8 \4 A$ ^) |: Q5 X
　　我立刻下車，把車門砰然關上，頭也不回的往裡走。即使那樣，我還聽見他在
* L/ ~) c, I! o; Z0 g5 |後面說：「明天見，玉璇……」( ^) t+ Z. e3 C. f+ u1 v
　　我又再被這種溫柔的聲音軟化了。我站定，聽著他離去，那車輪彷彿輾在我身# |, j; _+ _: Y% f  ]% _; S
上，把我壓得粉碎，卻帶走了我整個的心。
0 f$ H  F- j, V& B4 t. u' u　　抬頭一望，素帛白幡映著一片灰暗，那真可怕！但願我無須進去，那些香燭、! y$ \# g+ g( A" k
冥器和死屍陳列一排排一列列，教我如何受得了。更受不了的是，那些男女親戚看/ [  k3 X. w" n
我的奇異的眼光，但我非進去不可。要不然，冷言閒語會滿天飛。說我這個女人寡+ f( Q3 ]' F- Q6 K9 T/ k& ~( b* m
情，對丈夫的遺體不肯看上最後的一眼。
  Q5 r  v* I8 ?: H  R$ ?- J0 w　　我提起勇氣，昂然大步往裡面走。祇要能闖過這一關，以後半生幸福的爭取，' X' _6 ~( p' V
也有了七分著落，因為這個世界是一個欺弱怕強的世界。我要強壯起來，不理別人# w7 b) E8 g! x# N4 h
的想法，做我自己喜歡的事。丈夫已死，再也沒有人可以干預我了，我現在是一個7 x' k8 R8 f' t" B8 |- z  l5 S# ?
自由的女人。8 J: R- b1 s, B5 R) |
　　李老三下葬的這一天，適逢斜風細雨，墳地倒有些悽涼氣氛，一撮撮隆起的黃
# M" @' Z8 a2 l3 j土，新磨的白石墓碑，再加上淒淒的風，灰暗的雲，浙瀝瀝的黃梅雨，組成了葬花( |) c6 z" C. ~0 b
天氣。
& w9 P& a: \5 z( j8 s3 _　　我們現在葬的一個人，是活著沒有光彩、死了沒有悲愴的廢人。今天是他一生5 A3 R% d* d9 V8 m2 V
中最後的機會來接受別人對他的奉承；到了明天，不會有人再想起他了。
5 y* J6 ~( k5 h9 e0 n8 d3 R　　一些和尚嘮嘮叨叨的唸著經文，我聽不懂、也無心去聽。我祇是垂著頭看新裁
0 I8 y. P# q0 ]7 Q9 S% J0 i( y+ \% Z的喪服是否貼身，看腳下青草上的水珠點點，看那邊隨風搖曳的小黃花。
, g7 i  {: ?; k　　有人從後面貼近我，一股奇異的熱使我顫動。不用回頭就知道那是司機阿財，" X$ e# W5 s6 c4 j7 k
他一直給我撐了一把傘，現在傘壓低到頭上，他也貼近我身邊了。
- B  v4 p+ o! ]' m) c: [0 T; x$ G　　如果我叫他走開，他立刻會離我幾尺！但我沒有這樣做。何必呢？我就裝作不
; h' r0 u2 o* Y' b7 v' ]2 W& r知道算了。
/ z9 d9 V# o& W% I" D  w( B　　男人的體溫真是奇妙！像一柄半冷半熱的熨鬥，在薄綢上移動，一種平服緊貼/ J  r) f) X  [( v. v
的舒適！我一面享受，一面悄悄抬起眼皮。! Y3 f) j/ `. }5 B/ E, N+ r
　　傘邊正遮在我的眉毛上，這是一個很好的掩護，使粗心的親戚們不能發覺我在* A6 z; q, N6 u9 P' O5 `
偷窺。使細心人看到我那藍綢映照下的面孔，與眼波時，魂飛魄盪。+ Q, ]7 A; [% b+ h
　　細心人是誰？+ Y3 I, \+ x7 _7 u
　　他站在對面不遠，頭垂下，眼微抬，正是那前世冤家趙利民。他的眼光是那樣
* j$ t; z  j- |. u# j貪婪，使我不敢時時與之接觸。
0 N# `9 G, J6 n# v　　他會不會發覺阿財的無禮而妒嫉了？或者為了我那天失了他的約而悲愴呢？總/ _: z8 O$ d* j) O# {) `
之，他的眼光裡像燃燒著一股火，由七情六慾所組成的火焰，熊熊地直逼心底。
+ f3 }) D3 t2 W8 M+ M- c+ o　　和尚在唸最後幾句經文，總是說死鬼是怎麼樣的一個好人，奉玉皇大帝召歸息
7 V/ z! J) U& A3 _* _8 }6 V勞，應上天堂云云。" l. u# N, ^7 b8 }' m1 G
　　我聽了忍不住要哭起來，如果像李老三這樣的人也可以上天成仙，那麼世上大
) d5 E& X: a- E/ G0 Z2 i概沒有一個人死後會下地獄。我也可以任意做我喜歡做的事情，而不必願慮那一次
9 G! T, L3 K( g- V) Z最後裁判了。
( ?( ~5 m' W' L/ m, r" x8 B+ L: {　　儀式完了，大家都圍攏來向我唁慰，循例地說著節哀保身之類的話。我裝得痴
& [. t" @3 r( ?; I: p( S$ t' v痴地，除了點點頭，不說也不動，這才像個哀慟逾桓的未亡人哪！. ]6 \5 p, {' h9 t/ [
　　最後走上來的是趙利民，還沒有近身就帶來一股異樣的感覺，我半真半假地低
2 l: B5 b  n3 F) C下頭。他輕輕地走近，綑緻而又溫柔地捧起我的右手，捏著、拍著，不說一句話。* }0 z% L) e0 A0 g" R; B
我不由自主地抬起眼來，這一次，他的眼光緊緊地捕捉我，再也逃避不了。
( @5 l  B9 w  e2 x　　他的臉原來白如玉，這時在藍綢傘的反映下，成為銷魂的蒼白，唇角上原來總
5 B6 u- |3 c7 g帶著一股邪惡的微笑，現在暫時消失，代以痛苦的自嘲了。9 X( x' W3 U* V& `' L4 Y4 t
　　他一直未張傘，細雨霑濕了他柔曲的頭髮，有一撮披在額間，彷彿失戀者的頹
2 f* J% C7 w; N8 w9 n2 q" r- m0 @" Q4 I7 B喪。我的心軟了下來，整個的、毫無保留的，讓「愛憐」在眼光中傳達。
9 ^3 z; @: Q$ C$ M　　這以後阿財怎樣被遣開，利民怎樣利用他妹妹文靜來邀我到她們家中去。以及
2 U8 A" `" ^8 @我在途中，做了什麼、說了什麼，我都想不起來了。人像掉在雲霧裡，昏沉而嬌慵
) |, ^. @$ V, h無力，任憑別人擺佈。一直到達趙家，發免他家裡已有幾個客人，才恢復了清醒。& |- }8 \: ^) L  S, q
　　文靜挽著我進去，在耳邊輕說：「你看！利民為了怕妳憂思傷身，特地為妳約+ E0 h. Q3 d0 d1 }' ~0 R: Z& B0 w
了這些朋友，來和妳解悶呢！」
8 ~; Q6 i( }# f/ P　　利民兄妹交遊廣闊，六位男女朋友有認識的，也有從未見過的。三男三女，包
1 u& ]9 a' y& w$ Y( y括文人、音樂家、電影明星、製片人、工廠老板等。! I- O: C! r0 h
　　他們不管認識不認識，都是胡鬧慣了的，一齊擁上來大喊大叫，有的說：「李5 T7 O+ l- R* j
夫人，別哭了，我們這些人陪妳玩，玩到明天也可以。」
5 ^0 ~! }; _5 B* |　　我作了一個悲哀的微笑：「謝謝你們。」7 C3 U6 n+ b7 O) Z5 O
　　「李夫人，妳喜歡跳舞還是打牌？今天妳說什麼，我們都依妳。」
& Q3 g  P. m5 {0 d2 |5 S1 _　　「不！」我輕聲回答：「謝謝各位盛意，我看你們玩，我已經很高興了。」0 ^) V4 P3 O* _0 `1 [$ {
　　「妳不說怎麼成？今天這些朋友都是為妳解悶來的，妳好意思撇開我們？」
' t  B( }, `1 s0 \8 ?1 F3 b9 ]　　我苦笑著坐下。
) r" d9 y) i  N0 i$ E9 G　　利民和文靜替我引見客人。
. K9 g7 }4 t9 D4 \+ `2 U: i4 E$ b　　那位是，工廠老闆秦東風。
" p( o6 \; L! ?, Z# k/ R　　製片人兼明星阮小貞。. i2 F1 f) a! W
　　音樂家唐突。! W* ]9 t# s7 k0 k* Z" S, Y* p6 {
　　小說家何成。- D8 a5 h1 J. |
　　新進女星黃鶯鶯。
8 \; X7 ^( P, [6 s4 w　　媚眼女星陳瑪琍。# {- U8 y( Z  `7 g5 J9 y5 d- b
　　他們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，一言難盡。如果替他們作傳，相信可以寫成一百萬6 U: ?5 L; ^6 A- w8 M4 Q! q. g# p
言鉅著。我無心於此，只怪趙家兄妹為何要請這些牛鬼蛇神來替我解憂。
# o( Y9 E+ D4 u　　但不久，我就明白。
; ~! @! Q* b8 w# [8 Y% N/ e! b　　這些男男女女，各有本領。而我竟在不知不覺中，被他們漸漸同化了。
6 E8 i; T9 L& W1 F7 T' o　　開始的時候，他們分四對跳舞，我祇坐在一邊觀看。熱烈的拉丁音樂越奏越瘋( Q6 E  H% p/ t; D0 {# R
狂，像快要扯斷肚腸似的，教人好不難受。換唱片的時候，一個人站在我眼前，那2 y" N8 b$ V7 |) \4 ^& i6 z
是何成。
# |' K9 I" a* @6 u　　還來不及等我拒絕，他已經把我拉起，低聲說：「李夫人，不要荒疏妳的蒙巴
  ~8 D6 ]5 d" G0 @/ E5 x2 h4 J6 d舞步，我們跳這一個。」' n; s4 z/ D. ^5 n  S, l
　　「我是何成小說的忠實讀者，但不認為是個好舞伴，尤其蒙巴、狄可可之類新* J6 t: T( A; `- g
式舞步，跳來更不像話。」% P" y( x  C+ V- P1 T- h5 U
　　可是腰肢已被他攬住，而且音樂也開始，祇好隨著他腳，開步了。1 y6 k# B9 A& v& \/ j! G3 [
　　儘管他的舞跳得不好，而他總是個男人，並且也曾經聽過有關他的許多風流事4 J/ K- I) a( q' y8 ?+ |# `
蹟。我開始向他撩撥，無意中發揮女性本能了。
" S; {4 I' P; q　　「最近有什麼新作品？」我靠近他的胸前抬頭說。
5 |! ~7 V+ c! k  q5 T2 ?　　「不要談那些事，我告訴妳一個新聞，那是有關製片人阮小貞女士的……」
! d" h3 Q& g" G) b. V4 h: t" n; G! J　　「阮小貞的新聞，我已經知道很多了。」
; O( b# r/ X: x( k+ T: [1 a　　「這一件是特別新聞，和秦東風有關。」
  N' D/ ~4 U4 `# j　　我的興趣來了，秦東風是外省人，是一個最成功的工業家，在社會上知名度也
: w1 U3 c; d3 m+ d" a很高，好像沒有聽到過他的艷聞。而這一次，也逃不過阮小真的美人關！我倒要聽
; i* H1 y* C9 a# C  r/ N聽是怎麼一回事。便說：「難道她已經釣上了他？」9 }2 c7 i( Q5 F' x9 z* `! [
　　「還用說？」
1 G% Z( W2 Q1 V. ~2 H7 w3 x( o2 D　　「阮小貞，對於中年以上的男人最有辦法，妳總知道以前鄭老頭和吳泗陽都被
7 ~9 V! v, ?; m+ ?2 m( h她攪得七暈八素的。這個秦東風，論資歷還淺些，由賀斌拉攏認識以後，被她三二
5 K( @& l# q( r5 I' z下手勢，就把他弄得神魂顛倒，甘作繡花鞋底下的俘擄了。」8 x( Y$ r  Y# ^
　　「我看你對她也很相當注意。」我斜睨著笑他：「是不是你和黃鶯鶯之間，彼
, S1 \; J7 r6 O* F$ X此厭倦了？」( I1 k3 A! M( L* {/ d
　　「聽別人胡說，我和黃鶯鶯之間並沒有什麼，更無謂厭倦，這都是他們造謠。2 v9 @& C( g9 a) z
憑良心說，李夫人，不論是阮小貞、黃鶯鶯、陳瑪琍，甚至趙文靜，都不能夠和妳
( j# E8 T- I% J4 l9 D比，妳天生有公主般的美麗和氣質……」
/ c# U0 v! M2 s3 p6 Q# E4 S1 R* a　　「你又在寫小說了，何成先生。」我低聲道。「當心被黃鶯鶯小姐聽到，我們0 Y- Q6 y! x) L
不說這些，我祇是替你們男人奇怪，譬如唐突，難道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？還是知( T2 ?  t/ j' b* W$ s! t7 N2 J2 M$ q
道了不管？總不見得，他能把鋼琴代替了愛人吧？」
6 Y7 m1 u9 w8 c* W5 V# ^) H8 g# q4 |　　「唐突有唐突的辦法，他自問鬥不過阮小貞，索性不聞不問，保持一團和氣。- Z* i; |2 @8 n6 r
他自己也就另覓發展，妳看他和陳瑪琍跳舞的模樣就明白了。」
% h# v3 i; t: p* V3 A3 u　　我向房裡瞟了一眼，搖頭道：「你們藝人的生活，真是……真是風流極了，我, N( m6 ^- ^% v8 N! S7 \
看好萊塢的男女關係也不過這樣吧！要是拍出電影來，能和人家比一比就好，而你7 z2 I$ W! s8 m: }2 f$ o* H
們卻在這些風流勾當上用功夫！」
5 `+ [" [) }. V5 y; m' i6 y　　「我可不屬於電影界呀！李夫人，別把我也拉到裡面去！」
( D: Y; e- d/ H; E　　我還未回答，一支音樂已停了。分開時，我在何成的手上捏了一把。我想這一6 r& ^+ ^! w3 b- Z9 r; v
捏，很可能會招來他的十封八封情書，那豈不是很好玩嗎？
; t7 K  `: B- d6 y8 I　　第二支音樂開始是利民搶先和我跳，他那經常無所謂的表情，忽然顯得有些憂" C* Z6 F5 R  b3 X) Q8 C3 B
鬱。舞步也沒有往日輕快了，而且，沉默不語。$ p0 I. M7 q& n3 g4 \
　　我說：「怎麼了？利民。」
/ o) n5 u1 T: L( V9 o1 p1 t8 `7 I( T1 h& A　　「沒有什麼。」
, J5 \' T5 S$ m$ _% }, ~' }　　「可是，我聞得你身上有一股冤氣。」我笑著把身子一面貼得他更緊些。% y, @  _: j( D  M
　　「女人！」他說，那聲調顯得軟了些。
2 H* O$ D' h4 M　　「女人，怎麼了？」我說：「祇有你去惹她們，她們不會也不敢得罪你的。」! q8 J  F7 J$ a0 P! A
　　「不是得罪。」他說。1 ~. o1 _" \: N: l5 X2 ^( `& c
　　「她們楊花水性，把愛情當作一種遊戲。譬如，我們這裡的六位貴客，男的不
; N: g9 \5 ?/ D# L4 a* [是有財就是有才，女的個個是比花解語，比玉生香。但是，探索一下，他們彼此之
  E9 ~1 O  ^/ d) ~( f0 [間的關係，也許和原始時代的人類差不了多少！」/ x' U9 {9 G+ i. A  w6 _
　　「啊呀！」我笑起來：「利民，從什麼時候起，你忽然變成正人君子了？」$ _6 C  Y& e; m# @
　　「對於我真正所愛的女人，我從來就是一個正人君子，我對她專一，希望她也
- k/ M* {. |' n$ K2 c一樣。」( r, b" f7 M; r
　　「誰是你真正所愛的女人呢？阮小貞、黃鶯鶯，還是那會飛媚眼、會唱歌的陳0 Y$ G* ^! p9 e8 V0 L
瑪琍？」
* I1 f% S& a9 e3 _& t　　利民的舞步突然停止，他是發怒了。老實說，我懂得他一番言論是對我而發，3 Q  `0 h2 L! Q- b
他一定已經看到何成和我調情了。
  s9 K" g  d/ f/ g9 L" C　　我把面頰偎在他的胸口上，低聲說：「你怎麼不回答我？」% e9 d" h0 M+ \, f+ q9 }
　　「玉璇……」他的右手在我腰後用力一按，像要把我整個吞進肚裡去似的。這
! h' L9 c* I& M1 T4 T& Q一聲呼喚，頗有些銷魂的味道，也許真是從心坎裡發出來的。
6 m6 b  R. O& N5 ]　　「別這樣！」我輕輕推開他：「人家看著呢！」
$ y7 m& k: @, o& z7 M$ z7 @" h1 e　　「妳怕何成不高興了？」- B  i6 @9 e1 ]9 i# _- G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四、夢裡銷魂
- Z/ O5 x# C, z# `5 Q　　「別胡思亂想！利民，你要替我設身處地著想，丈夫今天才下葬，我們就粘得4 n# d; ?0 U1 w3 g
這麼緊！」
. M9 p; G5 E  F0 d8 I$ q　　「說真的，玉璇！」他湊在我耳邊柔聲的說：「我就是想和妳粘在一起，愈緊
+ [5 \% b+ ?/ B) w4 g愈好……」  f3 Y- [0 k* H7 a( p& l
　　那聲音和語氣一樣冶蕩，使得我心裡癢癢地、麻麻地，醉了，醉了的人說話可% @  A+ J0 [( B! i# B
不醉，我說：「利民，今天我沒有幽默感，很不適宜聽你講笑話。可是，你講得很
" i6 ^+ ^: Y& ~; v  U6 r  c2 U5 \好！聲音裡有感情，比那些準明星或自稱明星的強多了，你幾時改行做演員的？」
7 O9 W* h# M  h4 i% f6 X( C/ l% J1 s　　「看起來，今天正是妳的幽默感，抵達最高峰的日子，而且就把這個來抵擋我1 |; P: q* t' B3 [$ ^
的一片痴情！」
$ Q/ {3 P- b5 H- W9 m# C, l　　他說得不錯，我是故意幽他一默的。但這是出於不得已，否則就太失自己的身
& K0 x* J1 j- t6 r. D份了。其實在我的心坎裡，是怎樣渴望和他「粘」在一起啊！, e# @: L6 X& a, m1 K
　　「回頭他們散去的時候，妳不要走！」他又說：「我還有許多話要和妳說，悶
2 d" b3 C4 {3 \6 w- Z) R  k/ y5 O在心裡太久了，要是再不說出來，我會悶死的！」
: I% Q! W& Y5 _+ r' q　　「我不要聽，又是愛呀！又是粘呀！離不了這一套，多肉麻！阮小貞喜歡聽這
5 O! f. F# T$ U+ ~. A些，你為什麼不去跟她說去？而且聽說，她能粘得男人神魂顛倒呢！」
+ ^' K8 h5 d1 ^- G/ K5 H　　「為了妳，我的神魂早已顛倒，妳要是再不可憐我，那就慘了……」
/ Y- K! I3 t' m! v$ |　　「你發瘋？還是自殺？」我笑嘻嘻地問。
0 w1 z! O3 }: B6 u! A& K7 Y2 l0 ]! L　　「妳這人……」他的聲音發抖，說不下去了。9 t5 J. K( k. F& x  L  h5 L
　　這一曲音樂正好停止，我輕輕地推開他說：「利民，感情需要培養。」我說完
+ s0 L' l$ W( B- \5 D$ H+ K. ?9 H3 a就走。( h4 o2 @9 p7 Z6 f' p6 v/ w: u' V
　　他站在那裡痴痴地，就像夢遊症患者那樣，把週遭的一切置之不聞不問。
; Y% {" L0 x+ ]　　這使我著急起來，人家會怎樣想？會說我把他勾引得成了這個樣子！事實上雖3 C" [! m- D5 \6 g: A- p0 ~/ S
然不錯，但我不願先擔負這個罪名。
2 p1 E! N1 y# W( m) ]5 M　　百忙中人急生智，我跌向一張長沙發上，同時道：「利民，請你找一瓶萬金油
% @3 H- h3 L6 s! D, A來！」! e0 J8 X6 @+ ?# ]1 I3 R
　　這一聲叫喊，把利民、文靜，以及來賓三男三女一齊引攏。他們圍在我身邊，" B! B4 |  x$ [
問長問短，以為我在傷心之餘，目睹歡樂，精神上受了刺激。何成尤其慇勤萬狀，
; C/ ~7 M) r4 G摸摸我的額角，摸摸我的手心，不愧是個風流才子。
) `- j: x7 D/ o5 O　　我故意向他羞笑致謝，一方面刺激利民，一方面挑撥黃鶯鶯的妒嫉，讓何成回! p. v( l4 s3 x7 s0 i  ?
去賠盡小心。
! r; `; K6 d3 P- ~/ G5 K& e: q　　我不久就坐起來。利民卻借此機會逐客，連文靜也被他支開，把一場盛會頃刻
* |$ l9 a& {3 ?9 @5 f+ e弄得烏煙瘴氣。現在房裡只剩下我和利民兩個人，我有些害怕，也有些興奮。不知2 J0 }: O. d1 L2 Q; t# a7 c9 x, c) \5 z0 O
道他將如何接演下一幕。
: e: E: x0 ?- O! E. U: v! [　　幕帘漸漸地在拉開，我的心幕也在漸漸地拉開，而時間匆匆已近黃昏了……
7 C5 M& x0 U* ?　　趙家一座深宅大院，此刻似乎只剩下了利民和我，黃昏像醉漢般搖搖來臨。空
4 v- ]* d1 c* I( o氣裡有一種水汪汪的溫暖，和我的身心愛覺相應合。2 a5 c9 C* o0 @, _
　　窗紗上樹影橫斜，華屋中彩燈遲遲。3 [6 t3 ?( E" y  r, W( ~
　　此情此景，對於一個成熟的婦人，尤其是一個新寡者，真有無限的感觸。我微
' {- g, B) Z5 K6 E' H微地斜坐著，等待利民下一步做些什麼。
$ J) H: {: m6 J( X5 K6 I- O- q) J+ V5 l　　他呀！什麼也不做，卻埋在燈座底下細細翻閱晚報上的體育新聞，那就顯示我1 P) m4 o' c1 f2 \; _6 Z
在他的心中的地位，還不如一個足球或一匹馬。
7 l9 f- Y( e6 U; T　　三番兩次，我決定掉頭而去，但終於沉住氣留下來。我知道這是他的詭計，他
' N* _1 e2 Q# F: ?# Q要預留他日推諉責任的地步。那時他可以說：喏！我本來不想這樣做，是妳要我，
) ]# H  }, X$ r( ~9 v% k$ L我不能教妳下不了台呀！
+ C  l1 g; }( j# Z8 T# |7 i　　而我偏偏坐在這裡，看看究竟是誰拼得過誰！
$ W' w" o! J' `' o  f; {4 |　　靜極了，隔壁大廳裡落地時鐘走動的聲音，像火車輪子那麼響，一站又一站，4 r. s$ d2 _7 `6 {
駛向前方，老是不肯停下來。我是一百個願意，巴望停在一個小站上，然後一站又* i7 S' g8 ]6 W
一站，直到終點。但利民還是那種不死不活的神氣，教人恨不得咬他一口！" y" r& U6 J  C8 }; r% X
　　這一場忍耐力的比賽，在情慾的天平上衡量忍耐的法碼，誰重誰便可以控制以
- o3 Z2 {$ E% L5 ~後整個的愛情遊戲，享受得更多，付出的更少。' `) @% @; U. h/ B
　　他明白，我也明白，一場僵持！
/ e1 L, O% D; k1 S1 W! L　　時間在僵持中必然過得極慢，在我的感覺裡就如天長地久，而其實不過幾分幾2 R" v  b; I3 y, G- Z
秒鐘。% _% _1 _1 d# I& H1 n' s
　　大廳的時鐘鏗然長鳴，八點半了！黃昏已近尾聲，接著而來的將是迢迢長夜，2 f; Q6 v. K# B' Q$ F1 O
屬於愛情的一段時光。
$ r  A4 x( D2 V8 R# G& ?7 [　　利民緩緩放下手裡的晚報，我看見他的臉，他目光茫然神情整個不自在。我在
  ?3 z( H- z' Z) r心底裡笑了！他此我還要著急，還要多受熬煎。我知道，這一場比賽我已經贏了，, {; O; X' G1 A
徹頭徹尾的贏了。
) U6 K8 H$ M6 {7 g% m" X! J$ _　　一個自嘲的笑在嘴邊掠過，他是準備投降了，澄澈的雙眼有水份發亮，語聲像6 J+ ]  r+ v, K! _& y
銷魂的琴絃……1 G* T$ k0 X# \2 c
　　「玉璇。」
, A  b3 X3 p8 T4 l" ?( i　　我抬眼，還他一個無聲的應答。
+ Y9 B: Q# b* J% {% G) ~+ z: G- C　　「玉璇。」他坐正了說。" i  ~$ x; p; z2 g' b  P( R
　　「妳為什麼不作聲，惱我了？還是……」
6 L9 v& I/ h4 y+ }　　我抿著嘴一笑，依然不說話。3 x; O2 k/ V7 p- v5 S2 {5 J, ]
　　他急了，匆匆忙忙地站起來，顧不了平時瀟瀟風度，一直衝到我面前蹲下來，
6 [4 i& h( y) l5 q& h像邀寵的小孩子那樣仰望著我。柔聲喚道：「玉璇……」. h5 @* X- C' t! `( y1 M
　　「唔……」9 }& P9 d# }( U* n  U
　　「玉璇，倘若有誰得罪了妳，妳就怪我吧！倘若是我無意中使妳不快活，那就! y' x, n3 U% ^
要請你原諒！既使要打，妳的粉拳高高舉起，輕輕落下，妳不會真的打我！是麼？
  `) A8 |  \* Y- F" x玉璇……」8 j% h9 X; L& w; m; b" R
　　這小子真有兩下，連唱帶做，這一來，把我的矜持一齊驅走，我忍不住他的視
+ v7 k! |! r# H3 q4 O: Y/ V線，讓無限溫柔的眼光像利刃般的刺入我的心坎，輕輕地，輕輕地攪拌著。於是，% w8 R1 D( T3 z% O. n
我的手到了他的掌中，我的膝頭承住他的下頷，而我的心也縛住他的心。$ P% e7 `. B. Q) r" X1 ^
　　「玉璇！」如夢如痴的聲音。
0 X5 j) c5 R) r) }4 S　　「唔……」我聽到自己的聲音也像夢囈。" {5 `% L9 a1 n& X( o1 d3 H
　　「玉璇……」那聲音忽然已到了耳邊。
6 a# f- c0 O4 ?; ]9 U　　然後是臉頰上一陣熱，身上一陣驚，唇上一陣濕潤的顫抖。0 K1 d2 Q# E8 F" ?  \1 m
　　我管不住自己，臉和身已儘量貼緊了，但感覺上還不夠，我伸出雙臂繞到他的
: F: J" U/ p  a4 R0 `0 Q2 R5 D頸背後，牢牢掛住，唇和唇、身和身、心和心，全都擁抱著了。情慾的火焰在猛烈
- |8 D! J* l* V/ H; ~5 x+ ]5 M地燃燒，祇等點起藥引，它就爆炸！; @. W: k& a  v- B( I/ n
　　我手碰到他那個粗壯、火燙的傢伙，臉上發熱，心裡卜卜地跳躍起來。說實在
1 J( p1 Q. h+ h/ U5 I的，叫女人意亂情迷，春心蕩漾的，就是男人身上的那一部份，當然我也不例外。7 P! \. E" I8 m  T; m0 k
　　「玉璇……」他低低的喘息。一隻軟熱的手掌，已從我的背上移到胸前，它顫) M+ ^; l- g1 n0 x2 _  X# g5 k
動著、摸索著……
6 k  m1 ]6 O  \. \; U5 S: S0 B　　他乘我熱情如火的時刻，就把那硬挺挺的東西送了進去……那麼大力……我太
3 z. |" H- V% C% H. u- m. V痛快了……
, }6 o$ ~7 j, q; i- c9 d+ e# T2 E　　「啊……啊……你……你……」我吃驚地看著他。4 m" F( W: w5 N2 {3 ]! r' y% d$ f
　　一切都已遲了，我們已緊緊地連結在一起，在那「筍」口處，再無半丁兒的剩$ \, [1 Y% S( @
餘。
% ?7 q# g5 |2 A　　我漲了，漲得飽飽滿滿的。
# H- n/ Z' n  F- ^  x- @+ ^　　他漲了，挺得高高挺挺的。6 }1 q3 ~; \" ~/ q* a; E7 I* f0 ~' C
　　我們兩人的身體變成一股洪流，情潮狂湧，每根神經都在發抖。
& E: L  ^( k: D4 d  U- H　　太快樂了，接連又是一次高潮，這些年來死鬼從來沒有給我這樣痛快過。- e8 y7 I5 {4 F( c8 ]4 r4 c
　　他突然粗暴起來，我知道是什麼，我立刻和他合作，我用雙腿往他腰上用力一* M9 d1 a& Z; ?# D' H
夾，並且把屁股往上猛頂，越頂越快。( d2 r2 M0 |: D1 r5 C9 y
　　他喘得跟牛一樣，一陣猛夾猛搖的，「卜滋卜滋」之聲不斷，陰戶弄得麻麻酥" R* J% B: L/ W$ p7 n" p
酥地，我的小穴幾乎給他快「玩」破了。
3 X! @0 ~( {% A3 J　　這時，我覺得身體輕多了，上下飄飄地，好像飛起來一樣。我已癱瘓，不想動
8 Q4 s& _! Z+ ]; y% E. c也不想作聲，整個情緒變成大塊空白，巴望有東西來填滿它。
  X0 ?# X" h, }　　接著，他的手掌又向胸下移，它在腰間停了一會，像在考慮什麼，彷彿百萬大
; T7 w3 t# x) P  Q7 `$ c軍在決戰前的佈陣調遣，小心翼翼、思慮週詳地，惟恐不能一下子使敵人崩潰。
/ C9 j% u5 o: W　　我扭動了一下腰肢，裝得完全出乎無意的樣子。無巧不巧，我的腰一扭，他的% [% [4 }$ g( Z; J, c$ O" w9 I6 O
手一滑，宛如探險者在高峰上突然失足滑下，正好跌落在無底深淵裡。那是一種無& o9 y( J6 G% ^& ~" k
比的熱，飢渴的緊張，以及等待雨露的潤澤和填充，結果是，眼瞇、臉紅、心跳、
0 r$ B6 S* S; D7 b) Z氣促，我們真的醉了。
: S* I0 e+ X0 \) M+ j+ u　　利民的身體在震動，我的靈魂也在震動，無疑地，他是熱情而溫柔地。但不夠
7 u3 ]3 _% t9 g堅強，不能使我有毀滅的感覺，而我現在是如何需要毀滅呀！! O* F, m) B% {3 W
　　風裡、雲裡、雨裡、霧裡……種種神妙的感覺，一齊襲到心頭，多少日來的夢
9 s& T9 [! ~- X* s0 Z幻！多久以前的記憶！從少女到寡婦，這一段菁華歲月悠悠消逝，如今是拾回？還
9 z" K9 r, f/ v8 A! {0 y是虛有的幻像呢？
  n+ B5 F/ ^6 T- B4 A　　不管是真是假，總之我要，而且急於享受這一刻，不願再讓它輕輕滑過了。! x1 F6 T1 N% R+ \: i* P+ ]1 a8 S
　　「梅開二度」，於是倘著汗的滾熱手掌又漸漸移動，從外衣到內衣，貼緊我的
  ]/ Z" D' c( |皮膚，像熨鬥般轉彎抹角。同時唇和舌也不得休息，貼著、扭著、攪動著，像泛濫
/ f6 b' |) e/ v2 Q1 n% y的春潮，像飄洒的黃梅雨，濕成一片。時間和空間全歸虛幻，人與我都不存在，惟/ j' i5 \5 A8 b& }" F
一真空的乃是火焰般的情慾。: ~  T) ?# _7 Q( v4 z0 |: I
　　教堂清涼洪亮的鐘聲又響了。我不得不找回一部份失去的意識，本能驅使著動
1 b, e9 F) T7 W7 S1 h作，我微微掙扎一下避開他。1 g$ d& [$ {% ?" b
　　他進一步逼進，索手索舌同時得意的說：「別裝腔作勢了！玉璇……」  P# q. X, H  v( R9 ?1 @$ N, U4 _3 h
　　這句話對我是一個晴天霹靂，是一陣楊權甘露。大部份意識一齊恢復，是怒？7 h! I0 ~" d* u! G: e4 p) j1 F: P
是恨？是愧？& p0 a7 H' d* A
　　我祇聽到自己一聲冷笑，冷得像冰。接著我找回了抗拒的力量，雙手抵住他的
; p+ V. f( P& G7 N胸膛，腰背力挺，把他身體直推開去，跌坐在地毯上。) n/ t0 t' U6 q- D$ K2 Y& T. g8 b
　　「怎麼了？玉璇，妳這人真奇怪！」
: B  n& K7 p/ I; {- q　　「我一點也不怪，祇是還有少許自尊心和羞恥感，如此而已！」
5 g/ J6 E2 \3 g# G0 D　　「可是我並沒有……侮辱妳啊！何必生這麼大的氣呢？來……」他伸出雙手示
% v2 p" \- @# l" |% a+ |5 e意要我扶起。
6 |* w5 H( J9 q8 [& T　　我祇扶起他一半，等他身子剛離地，就飛快鬆手，自己站起就走。
$ E6 N; u, `& U! q+ {1 i. w　　「啊！唷！跌傷了。」他發覺苦肉計不靈，立刻翻身起：「玉璇，妳別走！我( c8 I3 L: A9 T0 i( }
向妳道歉！是我不好，是我得罪了妳……」
# |8 k0 K& L, W  y% C　　「不，少爺！」我出門時，回頭說：「留著這些甜言蜜語說給別人去聽吧！」
7 v1 R% e1 ?" F7 J% t$ d* c　　「玉璇……」一聲聲的呼喚仍然銷魂，而在我聽來，卻如神話中慣呼人名的毒
6 |' w$ o) ~: Q! b0 J/ ^" \7 O% E蛇，答應了我就會死。" w) \+ S6 s* E7 w5 o; J7 H
　　在恐懼與忿怒中衝出大門。迎面的細雨洒下，沾在面頰上倒像才哭了似的。我
0 p3 V8 p  x  x2 t: L3 v知道自己不會流淚。雖然這時候，我的心境巴不得大哭一場，讓千般委屈都隨著眼% M2 F( j( D+ \
淚淌出去。但是不能，即使要哭也得離開這地方，決不能讓那天殺的趙利民看到。6 p! Z, y% l" N
　　天昏地暗，路茫茫，兩旁的梧葉被密雨打得沙沙作響，倒是天然的遮蓋。
  B# T6 |- z% t5 z3 i1 K6 {　　這一路太荒僻，在人行道上走了五分鐘，居然看不到一輛車子。幸好有座公共  M0 f+ e0 D; `- y. u- f: b5 X
電話亭，我立刻躲進去，一來避雨，二來打電話叫車，叫阿財開車來接我不是更好1 o6 W( {. e* C9 K9 p5 w. I, X5 m
麼？. Q" J, }, x* [" M1 \/ ]& X
　　阿財大概恨我一天了吧？
8 b- r1 u2 l& W　　一面打電話，一面想看阿財黝黑的臉龐和滿身肌肉，那才是真正的男人。像我3 |/ Y. D0 n9 V! ]6 x& e
這樣年紀和身份，要愛就該愛上一個男人，為什麼卻和陰陽怪氣的趙利民廝混？那
9 @: m4 _, I- d# y1 H+ y- c祇是黃毛丫頭的對象罷了！
* {1 E" I5 M3 s/ i. k' g　　「喂！這裡是李公館。」/ @* J& n$ k; y
　　真巧！那是阿財渾厚的聲音，略為帶些性感的嘶啞。
/ k( n, O9 X' e  x' I) E　　「阿財！」我親暱的吩咐：「快開車來接我回家，我在長春路轉彎處公共電話* Q3 _  O3 _" L2 `7 t/ _  o
亭裡。」2 O9 f. o, O' t1 Y7 u' a
　　「李……哦！夫人，怎麼？妳一個人？」
/ T/ p1 T0 I$ b+ n% y; ~　　「就是我一個，快來啊！阿財，我有些害怕呢！」
7 F' _2 V$ y! }9 ^. a　　「我立刻就來！夫人，祇要五分鐘。」
4 ?2 T; H# W! m1 e7 D　　「不！五分鐘太慢了！我等不及。阿財，越快越好！我要看到你。」4 g2 ?2 O# Y! m  o7 @3 I3 }6 }: {
　　「是的，夫人，我儘量趕快。」
; R/ I* n) d9 {; e　　電話掛上了，他的聲音仍在耳際縈迴著。
* V: E  c, Z$ z& ~　　三分鐘以後，兩道車燈閃亮，接著是熟悉的喇叭聲，於是一輛「卡迪拉克」在1 G2 X& K# g% T2 s7 |) P
電話亭前戛然而止。阿財從車窗伸出頭來，叫喚：「夫人，妳在哪裡？」
% e0 ^$ r% }/ M( `- V　　我跑出電話亭，撲向車門，有久別見到親人之感。還沒上車，忽然轉了念頭，8 J( s# a- T# O. v6 Z
依舊關上車門，繞過去走到前面，坐在阿財身旁。" T- D% v0 }) {) `" `; G; B
　　阿財的詫異可想而知，過份的寵愛使他手足無措，突然把車火熄了。
( ~! O3 x" U/ g. e5 i3 [  E# ^　　「阿財，開車吧！」我說。" V: }& V4 Q8 i# R' M7 y7 S) F% ]% I
　　「是的，夫人！」他說：「為什麼妳會單獨留在這地方？趙小姐呢？」
% [3 O# n$ q7 v& q4 H& z　　「別提了，我悶得發慌，快開車吧！」& k9 S% R4 T) ?) x
　　他手慌腳亂地發動馬達，開車，然後問道：「回家，夫人。」0 n' c! ^# p) Z( X8 O, o( H
　　「不回家。」我說：「你自己隨意駕駛好了，我願意隨你至任何地方去。」4 ^* [4 f, u/ C/ l, W9 B
　　「是，夫人！」阿財的聲音顫抖了。
$ [8 h' Z0 `: U$ T, @+ i9 f　　山徑苔滑，春寒花開，車輪輕輕地滑過去，穿進樹叢深處。7 Y, o7 a# N$ p3 c9 v8 H
　　「阿財！」我忍不住說：「這裡真黑！你小心些！」  I; H4 v& r/ @+ f! j
　　「不怕！」他回頭一笑。黝黑的臉愈發襯托出像野獸般的兩排白齒，和一對閃
# ~. D9 P" J) @閃有光的眼睛。
) F8 ~, g+ i: z/ J1 w2 \' F　　「繞過山那邊去！」我吩咐道：「從山腳下兜轉來，往淡水那邊開，我想吹吹
! S* p& j: Y8 R# G( |- u風，這天氣太悶人。」
3 I& o1 P. \9 U/ `" T　　「是的，天氣不好，夫人……」阿財抬頭駕車，聲調與表情都十分奇特，那些! R2 Q: b  f! t
字眼像利箭般向我刺來。
* U% Q- Q& f# }" o. J$ L　　「阿財，你是怎麼了？」
8 y0 O  d: w: D. z. Q　　「怎麼了……」
1 _- I8 a. P* W4 |　　「你好像和誰嘔氣？」我說：「倘若你不好好開車，那就是和你生命嘔氣，而1 ^8 F! m7 j& V8 Y
生命一去不復返，說完就完了。」5 R3 }7 B: X& B/ D4 _
　　車輪急駛，阿財一隻手揮洒自如，嘴角邊露出幾絲輕蔑的笑容，接著從牙縫裡$ {$ v9 a5 Q. @( T  H
迸出一串字眼來：「夫人，妳放心！我這條命丟不了，想當年在橫貫公路上飛車過
! h7 Z6 u* I3 t崖，比這裡不知要危險多少倍！那時也沒常聽見翻車，在這麼平坦馬路上，怎麼會
# r6 N1 @' }+ B, b3 `# h出事？」: g6 W9 V8 Q9 [1 W
　　「小心些不好嗎？」我低聲笑說：「男人三十是一朵花，你大概剛三十吧？還
4 s8 z( C# V& t/ j要娶老婆，養兒子呢！小心些，總不會錯的。」/ M! r1 `" g( Y! W: Y# V" r
　　「吃了這碗司機飯，還有娶老婆這一天？」他無所謂地隨口說了。9 T4 l* y2 s; t
　　他的無所謂給了我繼續輕薄的勇氣，我感到一種調戲異性的緊張和快樂。因為
) G, z/ c( ?' |1 D這種情形很少很少，我就愈覺興奮，愈希望此種局面能拖得久些。
% @+ `+ u4 u. y　　我說：「阿財……」
7 V, P$ Z/ W( R5 _% s9 l　　「夫人？」8 G, y% a. ]" K# K- K" m' D: R8 L# X
　　「你不想娶老婆？」
! X- z+ h1 y# n# g& _　　「老婆誰不想娶？」他略一回顧，又轉頭向前：「薪水一萬五千元，要不生孩
0 x% m5 q* j5 y9 r5 {% L子，那倒夠了……」# V: B4 b8 J$ Q* T) H
　　「我可以加一些薪水。」我小心地俯身向前，提議道。( E  T# J: W3 d6 R- F
　　「並不是光是錢的問題。」他說：「譬如此刻，半夜三更的從床上拉起來，做
- ^- Y% c# G% }! S7 p7 J什麼？滿山亂跑！這叫老婆怎麼受得了？女人嫁丈夫，無非希望守著他過日子！而
# I$ _) E5 I+ C5 n司機卻得守著車子，等候主人的命令。」
  K! r5 b6 O6 I0 M4 ^, K　　「我可以規定你的工作時間。自下午二時起，到深夜二時，大概差不多了。倘. a: n& n" d2 ]& ]* |( G
若哪天上午用車，晚上就提早休息……你覺得好不好？還有薪水，那就再加三千元' I) o5 J2 X7 E! H7 B2 [+ i5 f
罷！」5 P  r4 n' b  {6 b$ W
　　「夫人對於我的婚事很熱心！」他在反光鏡裡向我裂著嘴笑一笑。  b7 j  Q- W( h
　　「你不懂得，阿財。」我說：「寡婦的司機最好不是獨身男人，否則別人要說
* l5 n! J; F" i) j: M閒話。我既然守了寡，就得考慮這一點，可是我又捨不得換掉你，那就只好希望你
6 @) l! C# p0 L) a早些娶一個老婆了。」, N4 [  E4 f9 A
　　「不，不想……」! B* y" J% y: G; T- X
　　「還有什有麼難處呢？那真奇了！阿財，你究竟是不是一個男人？」
- }0 B9 y" E" @( J  e) x5 M　　「妳知道我是的，夫人。」他露骨地說。" ?" V# j4 H* \, ]! _( ]2 u( v
　　這句話使我想起今早在墳場，他站在我身後所予我的那種感覺。這是玄妙、神
: Q' Y) j: a; ?- y3 X秘、奇異，一切陽剛美的顛峰，帶著微顫的、酥麻的接觸。轟然一聲，滿身是熱，# w. {. L) X4 X+ S' `% [: a  a, \
滿心是煩，就像肚腔裡突然爆發了一顆原子彈，再也按不住那種幅射了。7 e7 n0 y+ K6 X& ]: c2 K7 b* A
　　我心裡一動，又是一陣劇跳，端坐著偷眼看他怎麼樣。6 v( u: S0 r  R- W
　　他從容不迫地關了引擎，然後取出一支煙，悠然抽起。他並不回頭，祇向車外2 p2 }% C# {9 H% D
望了幾眼，似乎猶豫不決。
' T7 u/ m0 T+ v+ r6 \　　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緊張，這不是恐懼，也非憂愁，甚至可以說是一種期待，
( Z* O3 z) r- X一種心神皆顫的興奮。我在料想中，阿財的目標再顯著也沒有了，但他敢不敢當機# H# i' t" @  @. [  w
立斷，痛快地向我做決定性的一襲呢？
" v9 ^/ X( K+ k" w0 n　　他突然下車，在樹蔭下繞來繞去，煙火明滅，時遠時近，好像一隻鬼眼。) [* B; v* U# v: y' ~
　　我拼命地忍受著，不發一言，不作一聲，靜觀事態的發展將如何？
+ j/ p$ J" z4 _% {5 ]- P5 |! W$ @　　阿財走上幾步，走到我坐處附近，隅著玻璃窗欲言又止，伸出手來，又縮回。4 \! i/ ?2 |+ [0 w1 P: E
終於沒有打開車門，又走了。
/ [* y2 @3 f3 I　　我等候攤牌，而那牌，卻遲遲不攤，那真叫人焦急！以我的身份與性格，我算
5 x' F; ]. S5 z" q/ }9 j5 G已經退讓了一大步，不能再跨越此限，否則就變成無恥的蕩婦，那非我所願。
, ?" h6 u% r% l5 l* K% Y7 m5 L9 P　　「阿財！」我敲著車窗上的玻璃說：「抽完煙沒有？該走了！」
3 V0 l2 Z; l9 G& _: F$ u　　他走過來，狂暴地打開車門，嘶啞地叫道：「妳為什麼不下車來走走呢？這裡
/ q. |5 J- m3 H- M空氣多好！車子裡是地獄，祇有妳洒得滿身香水，逼得人氣都透不過來！」
. h2 k; H' s) N! j! s7 [　　我柔順地，半帶驚惶地鑽出車廂。砰！身後的車門已關上，使我一無憑藉，和
& e0 c3 G  d6 I6 h: z; y一個夜行的女人無異。但我畢竟多懂男人的心理，不等他亂說亂動，便傳下命令：
/ E) m$ v5 u$ ^. F「給我一支香煙！阿財。」, |9 |3 A7 U/ C: Y/ `+ Z
　　他乖乖地摸出煙包，抽出一支給我，又替我點上火。在火柴的光芒一閃下，我1 q( ]4 @) w$ Z9 M, c
看清楚他雙眼通紅，額上青筋暴起，頻頻伸出舌尖舐拭發乾的嘴唇。0 I: Q) Z( A5 r- z% Q1 i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五、新歡舊恨- V0 D1 a' k* {' W0 j
　　我的手祇是緊緊地抱著他的頭和背，有時更摸索著他的臉和手。我知道在這種$ t# ^2 I% U- d& z/ v5 F, p1 x
仰臥姿勢下，最好把雙臂上舉過頭，胸前就呈現出萬分的美感，我就這麼做，他果
: S7 `. t9 C, n. I) R然發狂了！他的唇舌專向我的面部進襲，接看祇覺寒噤連連，通體火燒，漸漸陷入. p9 x# H1 [. u+ X, O7 X1 N2 Z
迷糊。
( h9 R& ?' y+ r& V　　「愛人！愛人！」我喃喃叫道：「讓我死，讓我死罷！」
1 H$ h6 K8 T. {; }5 A0 j& K　　詞云：
: b* l" W! ~5 Z' [4 E　　閱盡天涯離別苦。2 _" F2 T' Q% i% g; m
　　不道歸來，零落花如許；8 |" p/ J: y2 t
　　花底相看無一語，綠窗春與天俱暮。
3 F# t' J: W0 k4 |* ]/ L7 E3 o) S　　待把相思燈下訴，一縷新歡，( D) h/ ^1 u0 M. K& B$ `
　　舊恨千千縷，最是人間留不住，( G$ V/ T7 B" o! @+ r
　　朱顏辭鏡花辭樹。
& i( X0 |! a4 W7 |& t9 F; U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－－調寄蝶戀懋花。  Y# @7 ~" a2 v1 \  ]- [. k
　　也不知道何年何月，在何處見過這首傷春詞，而且居然牢記未忘。此時我把它  T% R- t0 h1 D; |  P( Q% t- c
抄下來，就為自覺心境與詞境相差不遠，正好借他人的酒杯，澆自己的憂傷，作為! l* `" \  X# d0 `. d0 J
一種感情的發洩。
# N) V7 E1 N$ Q1 t　　二十四番花信風，臣在不知不覺中飄飄而逝。經歷過柔腸寸裂的生離，也經歷9 t& }( Z! z' D- O
過沒有眼淚的死別。剛以為自由與幸福在抱，卻不知突然醒覺，自己已是殘花敗柳! o2 V" x! b0 R3 o; D- w+ p
了！此時面對新歡，舊恨如潮，萬般都在掌握，祇有那青春啊！一去不復返了！
) H4 Z1 I8 ?; v( V9 U) T3 i" b　　為什麼在極歡樂中突然有此感觸？7 ?5 T4 q( Z! L. C
　　那是由於阿財的一句話，他靠在我懷裡悄悄地說：「玉璇，要是我們早見三年
1 U" x3 q8 v7 P9 c; S多好！那時妳還不是李老三的人……」
' M8 I. C+ G: c. r　　這句話，含義很明白，他在嫌我不是小姐的身份了。: Z. T  {5 g* ?
　　也許不是有，但至少在他的潛意識中，已有了這個感覺，連他自己也不知其所# a) q1 V  Q/ B+ t! y- N
以然。6 v% D$ j! I1 F$ x
　　我當時傷心，但非絕望。因為我能夠強烈地感覺到阿財的熱情，對於我的依戀/ `, k6 M, [% {
加火如荼；祇是沒有刻骨銘心的痴愛而已。而我是如何渴望著真正愛情的滋潤！肉/ j9 o0 k; e8 k4 ?+ V6 i
慾的享受雖然至高無上，那終究是一種庸俗的現實，凡現實都會轉眼成空。祇有痴7 j' R1 g6 L/ @- {
愛痴戀的形而上方式，才能夠千秋萬世，共天長地久。空虛如我，一個似悲似喜的! I) ~3 M* A9 ?
新寡，感慨於人生如朝露，除拼死覓取歡樂，還能想望著一股重新燃起的生命之火
" A' {! v4 |- ]2 L0 ^, d, ^* B焰嗎？
! `+ t3 s! n! T# v　　在這一點上說起來，阿財是教我失望的。他熱，然而沒有光，那祇是柴灰底下; j% x# g8 \8 l) t2 Y
的火炭；他狂，然而不痴，又與禽獸何異？1 M  V9 Z. R" M7 i
　　想到這裡，我突然抽身而起，匆匆地把衣服理好，回頭便走。
9 q( c* l1 U% u9 J, V　　「怎麼了？玉璇！」他仆在草地上，伸手來扯我的腿。
: o  z, U, E+ s& t9 n5 n9 f! C　　黑暗中，我靈活如魚！輕輕一閃，就避開了他的捕捉，往樹林外直奔。5 p+ H8 K# h0 ^2 R
　　「玉璇……」那呼叫聲淒淒如秋雨。7 n4 ~3 z8 W" R. }- Y6 A
　　我略停了一停，硬起心腸，仍然往前走。2 O# W& q* {' m; H+ D! C
　　「玉璇，我祇說一句話……」
8 b4 j& V/ I1 D5 h　　我不得不停步，聽他這一句話究竟說些什麼，這也許是人之常情吧！
# U; c8 i# R( h2 m, j- A# }　　他不快不慢地走過來，距我約莫三尺站住。我不敢看他，但彷彿也能感到他的
1 q6 J# r! w0 V/ H" ^0 q呼吸和眼光，這兩者盡都使我意亂神迷起來。
: h& b# V5 G: r1 k! X　　彼此沉默了二、三分鐘。
* \& |, Z. C# h! L- P" m　　我剛欲移動腳步，聽到他幽幽嘆道：「早知今日，我們又何必當初？」
0 }, m1 q# s$ H8 \) F　　那十一個字對我就如當頭棒，化出千千萬種意義，使人百感交集。心與口掙扎
1 {* r5 |# j. e6 ^) S了半天，我輕輕地說：「當初，怎麼樣呢？」/ G, u% O! Q+ B" D9 S6 @
　　「當初，是我會錯了夫人的意思。」他憤然道：「沒有想到自己的身份，罪該  l4 J9 G/ t4 K: n; d
萬死，可是夫人……妳也有不是。」
: R& H% ^" M  x/ Y　　「我有什麼不是？」
0 W  r4 |: _2 O4 @( Q　　這是強嘴。
6 b8 ^8 Q! U8 I& ]: p$ Q　　「妳的不是，由於……」他露骨地說：「沒有早早教我死了這條心。也許在妳們  Q. Y5 {8 t. E6 Q8 X& Y+ ^6 b
上流社會是常事，但我看來，妳的一切言語表情，早已超過了默認。」0 l- Y/ t& ?8 _! s  u
　　轟的一聲，我自覺面紅耳熱，幸虧在黑暗的樹林中，不然真要無地自容了。/ c7 B; T8 y; k
　　他沒有說錯，我的言詞，豈僅止於默認而已？說得不客氣些，簡直在鼓勵他的
; z* n% [2 C5 x2 ^' G7 q9 ~8 X野心，誘使他一步一步踏入預佈的陷阱。而在最後關頭，我卻把肉餌吊起，讓他一$ j8 l4 I- \3 G7 J% l
隻腳掉在陷阱裡受苦受難！
+ \1 ]4 a7 U2 P# B　　女人真是軟心腸的動物，前思後想的結果，每每自責不已，自責使我一點矜持& }6 c8 z( n' ~7 K
如爐火上的冰雪，頃刻融化。6 z. e' L- b) T
　　阿財是何等的敏感！鑒貌辨色，立刻知道他又贏了。他從三尺外一步跨到我身
% S. \" @7 B1 v. L5 W( a邊，突然攫住我，狠狠地在我頸項間吻下去。那一縷熱氣從頸項傳入，打頭腦繞了; n: f. B3 X5 n- [
一個圈子，經過心臟，又從血管裡散發出來，直達四肢骨骸。
0 W  W) t/ x( I　　一切的決定在於心腸，心熱了、腸軟了，那就什麼也都不再顧忌了。我的手臂6 I( }0 o4 u$ l  O  `( {# W. ?2 M6 a
像兩條蛇般纏上去，惟恐抱得他不夠緊，堵得他不夠實，怕一下子失去了他。! j8 x) ?- A8 q, k7 D$ w; ^
　　絲絲的風，搖搖地葉，除去這些，就祇有無所不美的山河大地，以及我與他兩
5 Y4 H: [, K+ N3 Q* \人，此外無一物存在。當然存在是存在著的，但在我眼中，那都是不關緊要的！
, R+ y2 [" c7 |4 x& h　　我滿足、我激動、我如痴如醉。' P2 T" R* _' X+ |) j- y
　　唇和舌的緊纏，靈魂的交流，胸膛的貼實，也不僅是摩擦，還感覺到彼此的心
0 Z+ i$ C" L; @) G, I- g房跳動與熱血流轉。黑暗變成光明，寒冷變成溫暖，堅硬的樹和泥，只覺其柔情萬2 q. i( V9 L% Y1 u! \" R5 ?, e
縷，林葉的搖動，生機勃勃－－美極了！美極了！
- O# b) u8 Z  j$ g6 F) M# s* B　　何處一陣風來，使我寒噤連連，通體酥融。接著發現不是風，那是他具有魔術7 W1 A8 M8 W1 x
的手。他在抱著我向下滑，下面就是草地，我尚能感覺。依照我的心願，那是求之9 W% A& J3 ?" p% ]- A# H2 @
不得，但意識中仍有一種女性自尊，不願如此地草率交易，所以我輕輕掙扎著說：6 E6 G" x5 n: ]6 L
「不……」8 L0 f7 u9 g. }3 ?; `/ U; _8 Q
　　他並不回答，繼續以動作來使我就範，造成既成事實。: j+ `4 M% A8 ]: c) J7 N2 X& `
　　兩種主張在我心底交戰，一時這個佔上風，一時那個著先鞭。歸根說起來，希  m2 a% N* k: p0 L6 A3 p1 _: p
望自己不要再矜持，但是卻辦不到！我恨自己不長進，再要撐拒下去，眼見好夢成
  M1 A. o/ L- _+ s1 I& }; Q2 C" R空，而我是何等渴望這一著！就像沙漠中的旅人，原來還有一個空水壺掛著，現在
8 g9 t$ A0 R5 W& @& Y$ ~7 o4 {連那個有名無實的招牌都失掉了，好容易遇到一泓清水，你說能忍得住不奔過去，% Z9 G- y: a5 u% w0 u7 O( f$ v: g
伏在那水面上儘情痛飲嗎？
! ^( D- x5 R& l) y; z/ `7 d  A5 C　　於是情急生智，我突向前伸出一足，放在他不得不踏上去的地方，他果然像一4 B% n- @  N6 t
塊鐵般立刻跌向磁石，使磁石和鐵緊黏在一起。那磁石就是我－－我的唇、頸、胸1 z& k& r% Y% b
脯。, L) |" [7 f, i; ]
　　他俯下頭，用熾熱的嘴唇在我的粉頸上、酥胸上、小腹上、玉腿上，貪婪地狂$ ^$ w* L7 B( `( ]! v
吻起來，我的血液沸騰了，一顆心好像要炸開似的。1 ?  z$ d2 ]: e" s. e4 u
　　接著，阿財伏到我的身上，我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到那點上，他像觸電般的大
8 ^* O; G6 Q' b! H震起來。7 o$ T9 v( d. A5 V$ V0 X
　　肉和肉相貼合，心和心碰觸著，雙方那重要器官都是充血盈盈的，噴射出渾渾
6 k6 `/ b% m% g3 r  Y: ]' B! g絲絲一股股的熱氣來。龜頭火紅滾燙，愈搗愈硬、越插越深、橫衝直闖，如疾雷急( R7 ?1 c: t1 `
雨、橫掃千軍。頂得我陰戶大開、心花怒放、淫水長流。
+ k3 m8 V9 h1 R/ x$ s　　他的陽物，似乎比趙利民更為健壯、有力，抽送之間，更覺刺激、更充實。
0 U6 r! |' k$ `3 N) ?　　一道閃電突然射來。
! C0 C- Z* H7 A& ^% i: e- E　　我迷迷糊糊地想，好罷！下雨罷！下得越大越好，把我們一齊沖走，沖下海，9 {1 d( H" u5 q* f# T$ M; G
沖出世界，去尋覓另一個沒有偏見的樂園？9 ~& ]; x6 F' [! f, N+ Y+ }% B" R
　　這道閃光時間好長，一直亮著，幾乎像一盞探照燈。奇怪的是：它彷彿專照一- z9 j$ D- H$ R1 L% i
處，我依稀覺得，除了我們所佔的一塊草地，四外仍然是一片昏黑。這使我在迷糊
* B# _8 T3 R- {; u6 M中漸漸清醒過來，抬起頭，找尋那奇異的光源。
8 L! _$ `" f  j　　「啊！」我驚呼。
- M8 _# y- Y, r( O( e1 a　　「怎麼了？」阿財仍在半昏迷狀態中喃喃地說。
0 T0 i/ ^; a# C3 {　　我神智略清，立刻順手把他推開，自己則像一條泥鰍般滾開去，一直滾到了暗
' v6 a$ Q; g, T0 l' ?7 g# s處，驚魂這才稍定。$ s1 m" x/ }* ^: g, N
　　現在阿財也弄清楚了，我聽見他「啊」了一聲，接著便破口大罵：「誰在那裡" f+ e0 a/ H' e! G2 \
把車燈開亮？混蛋！看老子來揍你！」
0 y7 v$ e1 b; q! k- A' ~" d　　我仍然伏在地上不動，怕來者是警察，那麼我們不但無奈他何，而且還可能以# _7 @4 z* |# g/ d, O
有傷風化的罪名被帶上法庭，那時報上登出來，怎麼辦？怎麼辦？' W8 B6 `$ m! u& E" l% z5 `
　　阿財已像豹子般往燈亮處衝過去，看來要拼命。而我卻不願意把自己的一條命
& z) v. W+ h' V/ g% t0 m陪他去拼，我要自尋生路－－逃走。
/ b4 S/ N3 ~4 E2 ^　　還未站起來，便聽見阿財在稱奇道怪，接看聽到他說：「趙……少爺，你怎麼
, v+ m1 J  R. C會來這裡的？」* A1 U7 u0 r3 i" C) T
　　更糟！那是趙利民。; C+ z) b( N" V8 t
　　「我來參觀一下。」不錯，正是利民的語氣。
! r0 ?% p: C# h, R　　下來是一個冷場。
1 i$ c( ~0 q$ u: N; e　　他們對峙之局，如何了結，那不是我興趣所在。我祇想如何快速的脫離這困窘- c3 z0 ^% V- R6 }: e5 u$ H2 v
的局面，越快越好！我本能地爬動，自覺離他們又遠了些，於是站起來飛奔，衝出
" a2 {  }. Q) O樹林，來到馬路上。0 C8 e; J( [/ j
　　瓦斯燈光彩照射下，遙長曲折的路面如同死城，竟無一人一車來往。我願不得
5 n  U( V+ ~/ d/ L* E$ P) p了，往左轉飛跑，希望遇到一輛車，把我帶得遠遠的。
: m$ k# t  t0 r/ N, J1 Q　　「拍！」高跟鞋的跟突然折斷了，我索性脫去丟掉，赤腳被路上的砂石戮得疼
# M7 \, R9 k/ m" }- O7 M痛不堪，那也不暇願及了。身後似乎有聲音在喊叫，我不想分辨那是誰，兩個人都# ?$ ]  \5 P( w9 N# L3 c8 A6 V5 f
不願意見，任何人都離開我，愈遠愈好，現在我祇想孤獨。
0 B; y7 L) M& y) }* {" N2 w9 \　　真的下雨了！開始時還稀疏，愈下愈密，終於像排山倒海般落下來。衣服本就
! U, L# |; ]& R8 i/ S窄小，如今黏住雨水，簡直像沒有掩蔽的模特兒。頭髮頃刻濕透，雨水又從前額和
2 v: v% o  S9 n& m+ R後頸往下滴，全身黏濕，舉步艱難。
# {9 t3 t$ t' ^2 R* k　　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成了什麼樣子，但願不太難看才好，否則回頭即使遇到了% [! M6 m- h) W; k6 L
一輛車，我也沒有勇氣坐上去，為的是司機必是男人，我怎能給異性一個醜怪的印
; m2 j! f# }! O) ~7 b! M4 f' }象？! T) C; O3 K/ U! u; E' F- i! Y# G$ E
　　還好！眼前有兩道燈光迎面而來，那是一輛汽車無疑。在這一刻已不容我再有# u) k2 h" A7 }  ]+ D
選擇的餘地，我立刻站在馬路中央，高舉雙手搖晃，希望它會停下來。2 f! c7 C5 j( D7 i
　　強光刺得我眼睛無法睜開，那車子又飛駛而來，幾乎近在咫尺了，還好！我聽
' p2 W: t) e7 _2 O; N' I7 m) e4 u見突然剎車的磨擦聲，總算沒有把我撞到。7 ?7 H* a! D  |
　　過了一會兒，聽見說：「上來罷！」3 A  H% `$ ~1 s1 U7 f* B% H  j
　　我放心睜眼，發覺自己祇距車頭二呎，真是危險極了。車門半開，伸出半個男
1 ~) j1 z& I4 G7 ]人的頭，又在招呼：「上來，我送妳回去！」
" x7 l2 {& Z- K4 C5 W9 A+ A. ?) K　　我乖乖地走過去，鑽進車門，雙手抱在胸前，遮住那種透明的感覺。然後低聲
: ?6 E# j$ I; R說：「謝謝！我住在台北。」
* ~0 T# Q7 w, _　　他立刻掉頭，往東而駛，並不問我為什麼會落到這步田地，這使我略感放心。. ]% K2 H) P( D7 W: \
喘息既定，偷眼斜望過去，卻不料對方也正向我斜視，眼光相接觸，我又是一陣心- R& j% ^7 K* ]
跳。0 g; x+ Z9 t7 ]
　　情慾的極樂境界在風雨之下消失，祇留下悽涼的腳步。雨下奔馳的結果，使我
, J2 R! k. _$ [! V2 |& i% z從頭髮濕到腳跟，內衣緊貼身體，外衣重如鐵皮。& r  k3 B& V8 Y6 M! w  T
　　一路無事，卻出乎我意料之外。到家時才發覺手袋失落，祇好請司機先生等候
& l; m0 d( v& u* n5 w一會，那司機是一個肥胖的中年人，外型很老實，想不到並不老實，只顧目光灼灼
# h" \3 o' U3 v地望看我，就像我身上未掛寸縷似的。
) u2 Y, ]) X0 a　　這時他突然伸手，非常鹵莽地攔住我說：「免收車費，祇要……」
+ t+ q. n( L( x# [$ y) g. x5 E4 ^　　「祇要怎樣？」我的身體失去平衡，險些倒在那胖胖的胸懷裡。0 g, |2 B6 {' M! N7 E" h
　　「祇要你……」他一邊說，一邊順勢抱緊我，飛快地吻下來。
, s9 Q5 W2 J2 k　　「別……」嘴唇已被堵住。' l2 X% f/ u/ A! k/ W, j+ s; Z! y
　　「唔……唔……」我掙扎著，因為感到我胸前已被他肥大的手掌所襲擊。
- x) e! x6 C7 W, C　　「好了！謝謝妳！」他滿足得很快，鬆手把我釋放了，而且飛也似的逃進了車# B/ U2 H/ y+ G% J- W
廂。5 Y$ l' u; B1 s9 A# c
　　我站在雨中呆立著，不知所措，心頭又甜又苦，但沒有想到喊叫報復，眼看那' {1 P- Y1 B1 W6 H! i$ n2 P+ x
輛小轎車飛駛而去，頃刻間沒入風雨黑暗中了。, S" d% U  K2 b" Y& l" ^
　　事情真奇怪，為什麼從李老三死後這幾天來，凡是男人看到我，總會引起他們
9 R1 V, `$ r5 S) b# K: u或多或少的慾念？難道我做了寡婦以後特別美？還是解除了心理上的伽鎖以後，天
5 M" [, @1 ?4 k$ _5 W& x0 e賦的性感就一發不可收拾？. _% {/ d0 J9 \" ]
　　我想，至少這責任大半在我自己，我的表情一定很飢渴，在有意無意地鼓勵男
( K6 J, J0 I5 I6 K/ w  x/ W人的野心，以致誘惑他們做出平時所不敢做的舉動來。否則這位司機先生並不知道6 Q% w$ j% q$ w1 W* ~' m
我是誰，怎會這樣衝動，突然大膽地放肆，恣其口手之慾呢？8 o% ~: I6 l$ x% Z
　　我回到家中，就自覺像一個皇后了，我消受著許多關切與侍奉，直到我洗過熱
& M5 y# D+ B; J$ C3 p' \水澡，上了床，還有查利－－狼狗－－伏在床前向我搖尾乞憐。( a8 f* t& E: \3 i  Z
　　我身在床上，心在屋外，仔細聽著阿財有否回來。一小時、兩小時過去了，仍
$ q" X5 h# u& H# d1 l% u+ J未聽到他駕車回家，我有些奇怪，也有些擔心。: o: E# a6 v/ H6 e" d: x, e& E
　　奇怪也罷，擔心也罷！他總之回家，而且由趙利民的電話得到了解釋。他說：
5 s2 u. ]% s6 c" ~4 m「玉璇，妳回來了，沒有遇到什麼麻煩吧？我真替妳發愁！」3 _& k: X( I9 I6 Z9 h! m
　　「啊唷！不敢當。」我仍然生他的氣。「怎麼敢教趙少爺發愁呢？妳是貴人、
: |# }$ `7 @2 S2 J$ O忙人，又是……天字第一號的多情人，算了吧！」4 |+ K) I) W; j% Y+ x# l0 S* i
　　「妳錯怪我了，玉璇。」他在那邊沉著地說：「我明天會來向妳解釋的。」
$ K1 o6 ~2 A# A1 m) v% S) @　　「我不要聽你什麼解釋，也不敢勞動大駕，趙少爺，我們孤男寡女，以後最好
, T4 N2 ^' w$ }7 w- d8 c4 E少見面。否則你當然無所謂，我卻犯上人家蜚長流短。活在這個社會裡。女人的聲5 e# Z4 u/ h  [1 {# [! @
名不能蒙上污點……」
! i, c! y: O1 a1 ]' q' B5 y　　「好呀！連我們的李夫人，也變成道學先生了！」他諷刺道：「是不是愛情的+ v5 @# |) i5 N, K, N: G/ ]
力量，使妳無暇顧及其他，所以用這種論調來對付我？……慢！慢！別生氣！有一
2 h5 j- B" V; M件事非立刻告訴妳不可，我和阿財打了一場架！」( y: ?: ^  P/ h& ?
　　「打架？」我忍不住心驚肉跳：「你們真胡鬧，這算什麼名堂？傳揚出去要被% `% R6 {# s3 I' O
人笑死了！」1 x4 M6 y$ T! S) [1 S0 e* Y8 i
　　「不會傳出去的，除非阿財這小子到處胡說，否則就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。但8 F/ n* R, s7 m6 U
是，即使傳出去，也沒有人覺得可笑，雙雄奪美，那不是非常自然？」( p, g& H: j/ Y' J. b
　　「呸！」我忍不住笑道：「誰又甘心讓你們奪了？你們這些人呀，我一個都看, z) X2 b" x/ b( P+ D
不上眼。」8 V: Q8 z0 H" M& H5 U7 r9 w
　　「那祇有妳自己明白。」他俏皮地又再說：「而我決不會死了這條心，我以為
! }, ~: N1 m  _( K" Y/ q妳……」, e5 D) L% @2 N7 c. S
　　「喂！」我連忙打斷他的話題：「你們誰打贏了？你都沒有打傷吧？」
" W! x: D6 V5 `5 Z0 m3 [　　「為什麼不問他沒有打傷吧？謝天謝地，原來妳對我還是此較關心些。」
: V, E+ T  s* c- [8 j: G* L　　見鬼！我何嘗更關心他？祇是在禮貌上不得不有如此一問罷了。
4 g) @5 s; k5 V7 H  y7 H　　我連忙說：「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？」5 l' w$ \/ t1 V) K. V6 U/ r
　　「什麼？」0 g, J) L1 ~9 J6 O$ u! ^
　　「誰打贏了？」1 l7 M: O: d/ S* n
　　「很抱歉！是我。」
7 k, V9 u/ Q2 t; n/ `　　這回答倒真出乎我意料之外，憑他一身酒色淘空的仙風道骨，哪裡能抵得住阿
! }7 e/ r" x; z. b財水牛般的衝刺？阿財的衝刺如水牛，我剛才已經領略過了，並無誇張。而利民的
8 r0 V% V" b; g' ?: G一身排骨，也是久負盛名，不待用手去摸，就可知道。
; \* N% V# p7 F/ V8 ^7 s　　那麼，是什麼奇蹟使他打敗阿財呢？1 V% E- |2 f# e; O
　　他在替我解答問題了，他說：「愛情的力量，完全是愛情的力量，奇妙極了！% C4 ~4 g+ L8 H* R1 w
那一刻，我渾身都是力，拳頭像鐵錘，臂膀像樹幹。祇不過三兩下，那混蛋就倒在' ?0 X% I  P& j
地上直哼！」
" P, `* T. V: F　　「別罵人，利民！」我說：「然後你就隨他躺在樹林裡，任憑風吹雨打？你真
+ b+ @; m2 j& n4 F7 U英雄，殘忍的英雄！」$ `1 G) G) D% L5 k+ m2 y, _0 y
　　「好啊！」他氣極了：「原來妳最關心的還是他？連我罵他一聲混蛋都不行？
8 \8 t& b; l; V& F' J風流的李夫人，妳安心睡覺好了！我並不如妳所想像的那樣殘忍，我有我的運動道8 I5 ]& {: P4 m2 R. F$ r
德。現在，阿財已躺在我家裡休息。」
/ Z* X/ V' m9 V　　我也氣極了，我口不擇言。「利民！」我大聲道：「放他回來！」! {2 O4 |2 o" x' N1 j$ `
　　「他不肯回去，他恨死妳了。我們大家都恨妳，因為妳挑撥情慾，而沒有使它
+ M  X; _- L1 t6 J7 a5 X$ l1 ?自然熄滅。妳是一個淫婦！不負責任的淫婦！」* [  u* K: ?) m( {3 g: K' d# P( o  e8 F
　　我像丟擲手榴彈那樣把話筒摔下，立刻在心頭發誓：「以後不再見利民，如果
" a, J, H+ R5 y7 t阿財真的如此沒天良，那麼也包括他在內。」0 Z1 l# ?9 F1 u) i
　　斬斷了萬縷情絲，睡意頓濃。+ E: ~" |5 T  F$ T9 X( [! }
　　春雨夜寒，擁著軟綿綿的衾枕入睡，也是一種享受。, c$ y% R+ B2 A" u6 R
　　我就在迷迷糊糊的享受中，一覺睡去，不知東方既白。
# C& o3 b8 u- C8 ?7 y$ Q$ e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【全文完】[/td][td]